他笑畢之後,猙獰的麵目上露出十分得意,對段思君所說的話沒有動怒,甚至供認不諱地道:“不錯,仁來鳳,仁來鳳,以巴蜀一帶方言叫出來就是人來瘋,老夫為了橫霸整個武林,不惜改名換姓,過著躲躲藏藏,暗無天日的生活,就連原來的真名都忘記了,雖擔任過丐幫幫主,卻不受米一石那老匹夫賞識肯定,說我心地不純,本該呂敦儒的幫主之位,卻不擇手段地達到目的,哦,忘了,呂敦儒隻是呂二口還未進入丐幫的前的名字,嘿嘿,我進幫比他早,資曆比他老,為叫花子,為整個武林,乃至天下屢建奇功,保護大宋於危難之即,卻不想無論我多麼努力,也敵不過一個後學晚進之輩,我不甘心!”
李吟風一聽他提到呂二口,不由大驚失色,雖然也知悉一些丐幫的舊事,但從仁來鳳親口說出來,不亞於自己親眼所見,喝問道:“原來你才是加害米老幫主的罪魁禍首,害得呂大哥還在為他之死感到無比愧疚,讓出幫主之位給你,你卻……”
仁來鳳陰冷的笑道:“哦,居然認識呂二口?小子我倒小看你了,不錯,是我一手釀成的,你又怎樣?現在你已是自身難保,還有心思擔憂別人嗎?”
李吟風實在弄不明白人心與世事為何如此複雜,明明情同手足的兄弟,卻為何要自相殘殺?難道同生共死,患難與共的感情不及權勢重要麼?自己想不通,也看不透,甚至迷惘其間難以解惑。但此刻他已經無話可說,自己的身世與他相比又何嚐是幸運的?從小父親與叔伯之間,自己涉足江湖之中,又見識到許多諸如此類的悲劇發生,現在噩夢居然連自己也不放過,他冥思苦想這一切到底是為什麼,但以自己的心力,智慧,不過是徒增苦惱,難堪破人性與複雜的江湖,扭曲的世間。
段思君深知這種人就是徹頭徹尾熱衷於權勢、利欲、地位、榮耀的野心家,為了達成夙願,神智不清,走火入魔,他越是平靜就越是危險,絲毫不敢懈怠,更不想拿話激怒了他,旁敲側擊地道:“那幫主之位最後也如願以償,為何你卻棄之不顧,背道而馳?”
仁來鳳也不惜將舊事重提,看似平靜的臉上蘊含著無盡的殺機與恨意,但他暫時還沒有發作,不吝將這些不為人知的秘密告將給麵前的幾人知道,似乎在預示著他們的性命已是易如反掌,近同死人,還有什麼難以啟齒的呢?“呂二口為人敦厚,正直,與我情同兄弟,我做下了欺師滅祖這等天誅地滅的惡事,心力害怕極了,而當時幫中長老們早已確定了接任人選,我的野心與目的又將付之東流,呂二口順理成章當上了幫主,但對老頑固之死毫無一點頭緒,加上他不是那種能妥善處置天下第一大幫的合適之人,感到心力交瘁,出於對老頑固的感恩與愧疚,他居然當了三月不到,毅然卸任,而當時幫中傳功長老開始注意此事,我為了掩人耳目,生怕事跡敗露,悄無聲息地將他也一並殺了,人啊,就是這樣,做了虧心事,犯了錯,沒有及時地改過自新,反而想方設法地欲蓋彌彰,最終越走越遠,也將靈魂出賣給了惡魔。你們說呢?”
段思君似乎對整件事有了大致的輪廓,惶然問道:“那為何三十年前你卻在我大理國境出現,還不惜嘩眾取寵,引人注意,難道就不怕丐幫發現你?”
李吟風為呂二口,為自己悲歎不已,沒有心情關心其他事,他著急現在的李嘯雲在做什麼,渾渾噩噩地站在原地愣自感歎,甚至也不知所措。
仁來鳳既已敢以真麵目示人,還有什麼不可告人的,和盤托出,反正得知秘密的人都要死,他見識過大理段氏的“六脈神劍”,段思君自負高傲,隻懂皮毛淺薄的東西,不能像如今大理國君段正言那麼老練精純,真要動起手來,倒也不將眼前四人放在眼裏,嘿嘿冷笑道:“是啊,我雖如願地當上了幫主之位,但無時不刻為自己所犯的錯事感到戰戰兢兢,如履薄冰,與其被良心譴責,倍受煎熬,不如趁事態沒有敗露前離開,反正幫主之位不過一群叫花子的頭,做到大也是叫花子,我看盡了受人淩辱的滋味,不甘一生被人瞧不起,所以四處遨遊,隱姓埋名,變得行屍走肉,今日是陸仁甲,明日就是無名氏,東躲西藏,人不人,鬼不鬼的,或許是適逢其會,碰巧趕上而已,至於當時丐幫前去大理之中又都是些無關緊張的人物,自然不必擔心。”
從當事人口中親自說出來,似乎牽涉甚廣,江湖數十年的公案一下清晰明朗了,段思君對這些江湖恩怨沒有多大的興趣,就算仁來鳳將整個武林鬧得天翻地覆也好,都與自己無關,但他擋住自己的去路,存心袒護李嘯雲卻是不能容忍的,這裏的每個人都是衝著李嘯雲一人而來的,仁來鳳不惜充當攔路虎,不將此人打倒,寸步難行。
仁來鳳道:“既然已知道這麼多秘密,想必心裏早該有所準備,你們是一起上還是一個個地自行了斷,省得老夫費事?”“費事”二字一脫口,仁來鳳的身影又是一閃不見,快如奔雷,動勢渾然,任誰也意料不到他說一不二,說動手就動手,毫不含糊。
段思君對這樣醉心癡狂之人也並無十足把握,但總不能一並被這個瘋子拖累於此,朗聲呼喝道:“李吟風,你先去找李嘯雲,這裏就由我一家三口前來擋住他,段思君一生最是嫉惡如仇,但還能把持什麼是名族大義,什麼是手足親情,這裏毋庸……”
“你還有心思關心別人,先著急自己吧?打倒你,我將是無敵於天下,到時候整個武林為我驅使!”仁來鳳不待段思君將話說完,一掌毫不猶豫地拍去,勁風剛烈,夾帶著陣陣迫人的氣勢,令段思君心裏不由一凜:“記得皇伯父曾說過,天下至剛至猛的武功非降龍掌法莫屬,看似直來直往,普通異常,但每招每式都蘊含著愈戰愈勇的威儀,日後行走江湖特別小心與丐幫精通此神技之人交手,否則就會吃大虧。”
更於兩年前黑龍潭親眼見識過此人的本事,他的武功隻進不退,更在呂二口之上,一人之力就將少林、丐幫、數位江湖名宿鬧得天翻地覆,最後還全身而退,不得不為之驚歎大駭,如今他甘願充當胡虜身邊的打手幫凶,這場較量不可避免了。既然對方先行出招,大理段氏又豈容被輕視,還不待與他勁風撲至身前時,戳指衝著身懸空中的黑影亂點亂戳,發出聲聲“嗤嗤”聲響。
李吟風沉浸在悲痛之中不能自拔,沒想段思君的一句話竟將他從渾噩中解救出來,許多事想不明白,不如親自去問清楚,但見仁來鳳與段思君已然交手,心裏不由擔憂著急:“前輩您……”
“囉裏囉嗦些什麼?難道讓我在這裏獨撐,見我死了你才心滿意足?要不你來擋著,由我去將李嘯雲一劍殺了,那才痛快!”段思君遊刃有餘地試著氣劍,縱然仁來鳳掌法精純威猛,一時也難以近到她身,看樣子還難分勝負。
李吟風被她這句話嚇住了,哪敢怠慢,抱拳感激地謝道:“前輩您自行保重,我這就前去找小龍問個明白,如他真的墮入歧途,我就算打斷他的雙手雙腳也要將他帶到沈姑娘身邊認錯。”說著不敢再多看段思君一眼,轉身平複了心情,朝著自己的老家方向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