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吟風知道性急也是無用,就算能練成他所說的“夜能視物”又有何用?被關在這如封似閉的鐵桶一樣的牢獄裏,首先不是有心擔憂這個,而是自己能否勇氣活下去,是苟延殘喘還是爆發崛起,全在自心的一念之別。
正在思索之際,隻聞一股勁風呼嘯在前麵四五尺的空中,能憑著感覺有東西在自己麵前飛躍,刮起一陣冷颼颼的寒氣,青衣又說起話來,這下卻是待己如友地道:“給,你也暫時看不見,隻能我拋給你,可別吃到鼻子裏去了。”
李吟風無話可說,意想不到他在這種境況之下還有心和自己開起玩笑,說不盡的豁然,也讓心裏的慍怒、很慢都煙消雲散。拾起他投過來的食物,自己還能有什麼想不開的呢?二人珍惜這三日才得來不易的食物,也不至於被活活餓死,渴死,想來朝廷真是克扣吝嗇,對待罪犯就連奴隸都不如,雖恨也隻得逆來順受,一肚子的怨氣誰會在乎?
吃過那幹澀難咀嚼的牢飯後,李吟風內力消耗過巨,先躺下睡覺了,青衣也不好打攪他,幾次問話不見回音,善解人意地自顧打坐練功起來。如此也不知過來多久。
李吟風最初還把這定期的牢飯,三日一次,風雨不改的規矩當作依賴和期盼,也默記著天日,可惜,時間已久也會拋諸腦後,全然不顧,隻是吃飽了就睡,睡好了就依著感覺摸索著身邊的地上是否有難咽的食物,別無他的奢望,活得儼然無趣。
青衣感覺這段時間以來,這個小子一點也不著急,反而變得自暴自棄聽天由命起來,與當時的熱血方剛、心胸遠大判若兩人,很是納悶,好奇地問道:“小李英雄,這些日來,你隻顧吃飽了睡,睡足了就吃,話也不多說,難道有恙?”
李吟風還是不能在這個渾噩的牢獄中看到什麼,也不知這個叫青衣的到底長什麼模樣,那個陰沉嘶啞的聲音又似從地獄深處響起來,也不恐懼,反而習以為常地回答道:“我我這些日子裏也獨自思索了些問題,覺得自己好沒用,從小到大,隻有家人疼惜我,就連那些堂兄妹、胞弟姐都把握當作沒用的廢物和瘟神一般看待,視為死敵;也沒有真正的朋友,離家出走本想投靠一個隻有一麵之緣的義父,但雄心壯誌卻不想他是否能接納我,最主要的原因還是自己犯了事,不得不跑路走人,不然小命不保,還連累家人,本想到他那裏去蒙分差事,暫避風頭,待自己的禍事風聲稍緩再回家。誰知道一路上而來,蹊蹺不斷,自己還沒有什麼本事,一事無成,拿什麼去央求那個地位如日冉升的人物幫助自己,非但無功,而且憑借後門關係進去,實在很難讓別人信服。我有何顏麵去麵見他,現在更是無顏苟活人世,能了卻殘生幾乎都成了不能自己的事,手不能掂,全身被廢。就像一個活死人。”
青衣真是難以揣摩一個少年的心事,為何變故頗多致使所有的一切都被消磨殆盡了一樣,而且依他的性子也很難說服,無心相勸,隻是順著他的意思說道:“活死人?這個比喻很貼切,我們可能在這個群雄迭起,紛爭不斷,日新月異的世道裏是死是活恐怕也沒有幾個人會關心,一兩年可能還惦記但三五年後呢?十年八載呢?三五十年呢?又有誰會記得,關心過我們的死活。那我們就更要珍惜點點滴滴,那怕刹那芳華也好,枯骨黃土也罷?隻要你活得有念想,那麼歲月也就漸漸淡漠掉了,說不定我們幾十年後,塵世滄海,那些記得我們的人都不在了,真是活死人了?”這簡直不是什麼勸人,反倒是攛掇別人自行了斷,很像一個還在考慮跳崖的垂死之人,正在猶豫難決之時他竟在背後推了一把,加劇別人的後悔。
李吟風苦淒地笑道:“是啊,活得短暫無疑也是種解脫,像我這樣做什麼事業辦不成,很不討別人喜歡,現在又關在這個生不如死的地方,死了會是最好的報答,盡早投胎做人。”
青衣又道:“那你想好了怎麼死麼?準備好如何才不會痛苦地離去麼?就算此生有許多人不盡人意的事情,你也不感到後悔麼?”
李吟風被他幾句簡單的問話,陷入難色,是啊,自己一意孤行,自尋短見了,是不是真的沒有痛苦和遺憾?其實以現狀來說一切都晚了,心願,執意,還是誌向這些對於以前可能還有些渴望,此時不同往日,囹圇桎酷、牢獄之災,會讓雄心壯誌之人徹底抹滅,苦笑道:“還談什麼遺憾與愜意,灑脫和困窘?死則死爾,何足道哉?”青衣反笑道:“那你如何抉擇?咬舌自盡你又忍耐不了那種切膚之痛;活活餓死,好像你也受不了精神的折磨煎熬?一頭撞倒牆上,鎖骨被製,全身上下力氣也使不出來,你作何選擇,小子,年紀輕輕的別老拿自己的不如意向別人的優越相提並論,何必妄自菲薄呢?我如果說你不用死,而且還有機會出去,你相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