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 / 3)

就在林鈺昆從新娶的第八房姨太太一個日本女人的身體上獲得樂趣的時,在屬於他的’後宮宅邸’內,林鈺昆的三太太正待在二太太這裏消閑。這是一間不大的屋子裝飾也不華美,但這正是二太太要求的,憑她在這個家中的地位,她完全可以住在那些寬大,裝飾精美的房子裏,而且林家也從不缺這些。但自從她玩上毒蟲之後便對這些東西厭棄了。三太太看著這房中的裝飾家居:它的壁紙是綠色的,它的地磚是綠色的,它所擺放的瓷瓶素三彩也是呈現綠色的,瓷瓶內插著幾朵紅色的極為豔麗的蜀葵,但這兩件東西搭配在一起,無論怎麼看都不能讓人產生身心愉悅的感受。隻有幾件木器還顯露著灰黑的顏色。這裏,雖然三太太多次來過,但這間屋子的呈現的色調實在是讓她頭皮發麻,渾身不自在。她看著對麵的二太太不斷地用木棍撥弄著綠瓷罐中的毒蟲。”咬啊,咬……”二太太說得十分輕柔。雖然這間屋子奇怪但更令她困惑不解的是二太太的行為,她不明白為什麼一個不過三十多歲的女人竟然把自己近乎於囚禁在這裏,隻對這些毒蟲如此感興趣。她看著顏色姝麗,正在用心的二太太。”二姐,你知道嗎,鈺昆新娶了一位日本女人。”二太太繼續撥弄著罐中的毒蟲。”不就是他到南洋做木料生意帶回來的那位嗎,這沒什麼,他就喜歡個口味新鮮,朝鮮的,日本的,波斯的……”三太太看她玩得正起勁,便也拿起一根木棍想要撥弄。二太太趕忙打落了她的手,”小心!我的這些東西那都是有靈性的,認生,萬一咬到你,說不定你就全身潰爛了。”三太太吃了一驚,聽她如此說,便不敢再玩了。”沒想到幾個蟲子如此野性十足。”二太太抬眼看了看她,哂笑了一下,繼續玩弄。”二姐,你說這日本女人怎麼跑到南洋去了,這可讓我不明白了。””不明白?你有什麼不明白的,那不過是窮國賤民,賣肉賺錢而已。”二太太一邊撥弄一邊說道。”聽說這位可是個頭牌,美豔絕倫。”三太太露出很羨慕的表情。看她如此這般,二太太放下了手中的木棍,”美豔絕倫?這個家中的妾婦哪個不是美豔絕倫,還不是都敗在你的密宗雙修下……不過都是一些沒有見過世麵的野花小草,你有什麼可擔心的。再說你也從來沒擔心過。”三太太看著她淡淡的說道,”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心。”她心裏想著。自從大太太死後,這個家中還能入她眼的就是這位玩蟲的二太太,就是那慘死的大太太她也沒放在眼裏過。而剩下的不過是些嫩雛,還粉嫩粉嫩的,除了撒嬌,好像什麼也不會。她看著二太太平靜的麵容道:”哪裏,我再怎麼拴住他的身也栓不住他的心,他的心可都在二姐這裏呢。”兩個人看著對方,會心一笑。”二姐,不早了,我該回去了。你繼續玩。”說著,三太太站起身就要走。但不知道,此時從哪個角落裏走出那隻暹羅貓,這正是三太太養的一隻寵物,它長條,瘦小灰黑的身子與三太太略顯豐肥的身子形成了鮮明對比。看著自己心愛的寵物來了,三太太趕忙迎上去把它抱起。”小乖乖……你怎麼來了。”她口裏喃喃著,顯得無限疼惜。二太太看著她軟糯的樣子,心裏不禁好笑。一個內心對人如此凶戾的人卻對一隻又老又醜的暹羅貓無比疼惜。實際上,她和她,不過半斤對八兩。

不過幾天,三太太又來到了這裏。她是一個無比懂肉體的人,但對精神,她不太懂。可通過幾次在二太太這裏的消閑,她仿佛有點懂了。為什麼這個二太太不用貢獻肉身就可以討得林鈺昆的歡心,抓住他的心。她的眼睛仍是骨碌碌的打量著這間屋子。她看著對麵的二太太。”二太太,我不明白,你是怎麼在這種這麼靜寂的環境裏待下去的,這麼狹小的空間,這等於是禁錮啊。要是我早就承受不住了。”二太太抬眼看著她,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麼。不過她不擔心,這份靜寂,遠不是她這樣燥熱的身子可以守住的,反倒是可以亮一亮自己的指爪。”禁錮?怎麼,你覺得這算禁錮嗎。以前我也這麼覺得。”她停下手,拿起桌上的一塊奶油糕點吃著。”以前,我和你一樣,同樣待不住,可自從我和這些蜘蛛,蠍子和蜈蚣待在一起過後,我才知道自己有多淺薄,多麼的無知。而像你我這樣在家消閑度日的姨太太們又是多麼的可憐。”隨著逐漸說到深處,三太太可以感受到她從這裏麵,從這所謂的‘禁錮‘中獲得的教益。她繼續說著,”她們根本不了解這禁錮中存在著什麼,今天讓我告訴你,這禁錮中藏著一切東西。這也是老頭子和他的秘密。你可以看看外麵那些形形色色的人,別看他們穿得一本正經,看起來像個人,其實不過就是趴在地上啃泥的蟲子。他們,把時間浪費在吃喝,服飾,妝容,住宅家具等等一切有形體的東西。他們在這裏麵,在所謂的人情裏麵你攻我殺。但實際上這人情是由誰設定的,還不是那幾個裝腔作勢的老頭子設定的。他們作出規矩,底下的人就跟著跑,而且還自得其樂。你可以想象在這種人情的攻殺中勝利者的那種洋洋自得,因為他們又可以多幾份華服,多幾份珠寶,多幾份吃食。而眾人無不對其投以羨慕崇敬的目光。其實不過是老家夥手裏擺弄的棋子,而這樣做的原因就是要扼殺他們,扼殺他們的精力活力。讓他們無所事事,無所事事到你攻我殺,但卻美其名曰懂世故。然後,他們就在這攻殺中,無名的,寂寂無聲的看著自己肉體褶皺,衰老然後死去,及至化成土地上的一掊粉塵,再由這土地轉化成各種形態的東西,可以再是一塊肉,也可以是一株植物,或者就是一掊土。而禁錮中的東西,他們永遠也得不到。”三太太看著她不緊不慢又動情的說著,現在她明白為什麼這麼多年林鈺昆還是對這個二太太另眼相看,因為她確實是有一點像他的,可能在她身上,林鈺昆看到了自己的一點兒影子。

二太太看著三太太沉思的樣子,她知道她很有悟性,如果不是因為這點悟性,她也不能參悟佛經,她也不能活到今天。但她還是不擔心,因為每個人的稟賦不同,每個人的策略不同,她知道三太太的性情稟賦。自己的東西她學不到,而她的那點東西自己想什麼時候學就什麼時候學,這些,都是這禁錮教給她的。她繼續說道:”你知道這禁錮中有什麼嗎,你可以看看這罐中的蟲子。這幾年,我把這幾種蟲子的所有習性特點都摸透了。它們怎麼樣生活,它們怎麼樣交配繁衍,它們怎麼樣統治,它們怎麼樣攻擊,它們的性情,包括它們怎麼樣死亡,這些,禁錮全都可以教給你。而這,才是真正的自然之道,這才是隱藏在水麵以下的東西。你如果活在水麵上,就永遠是顆無足輕重的棋子,你的所有的行為等你再回過頭去看時會是那麼的乏味無聊,而這些,又是多麼的激動人心,你懂嗎。”三太太聽她動情的說著,她沒有看她,她隻是手裏抱著那隻暹羅貓,她輕輕的撫弄著這瘦貓的毛發。”看來,我也該從這靜寂中得到點什麼了。”她心裏想著。二太太看著她的樣子,知道已經可以了,已經起到了作用,便沒有再說下去,她看著瓷罐中的美妙景色,剛剛交配完畢的,身體碩大的母蜘蛛把公蜘蛛舉起,大口大口的咀嚼著它的身子,而就在不久以前,這隻公蜘蛛剛剛打敗另一隻公蜘蛛,取得交配權。在經曆了霎時的歡樂過後,等待它的就是肉身充作營養的咀嚼。在她眼裏很美麗的景色,禁錮中的真理,三太太還不能了解的東西。

就在這兩位太太話語機鋒的你攻我殺中,林鈺昆的這第八位姨太太正享受著美妙的時光。她一點一點的品囁著碗中的魚翅,品囁著它們帶來的鮮香絲滑感受。她以為她已經憑美貌牢牢抓住了林鈺昆的心,而且他在她這裏也是百依百順的。這足以證明。但有一件事令她極為不快意。林鈺昆一再要求她去向那些姨太太請安,其餘的可以不見,但二太太,三太太那裏必須去。她實在是不想去,她心裏想象著這二太太三太太還不知道是年紀多大的醜八怪,哪裏當得起她的花容月貌。她不想去。但日本人具有的道德要求,又不允許她違抗自己的丈夫。她隻好梳點妝容,穿好豔麗的和服去向那兩位不知道怎樣老邁的太太請安。宅邸內,二太太,三太太仍然你來我往的緩慢攻殺著。就在她們的攻殺之中,八姨太過來了。日本人特有的木屐在地上敲出了叮叮當當的聲音,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兩位太太知道這位新寵到了。她走進這座被綠包被裝點的房子,同三太太一樣,這顏色絲毫沒有為她帶來美感,隻有一陣陣的冷嗖嗖類似惡心的東西。她看著兩位太太,沒有稱呼,也沒有施大禮,不過微微躬了躬身子道了個萬福。多年的南洋生活已經教會了她一些中國語言,本來她是可以利用自己銀鈴般的聲音討得對方一些歡心的。但對於這個一直被男人寵幸的頭牌花魁,她仿佛已經喪失了取悅女人的能力,隻剩下她自認為高明的對付男人的手段。但有一點還是她沒有想到的,原來她認為會老醜的二太太,三太太看起來還是很年輕貌美。一點兒也不像三十多歲的女人,隻不過二太太略瘦些,三太太略胖些。而這種美是需要極福極貴來沃養的,不然早已凋謝,這林家正如她之前聽聞的一樣,果然非同一般。不過那也沒什麼,與自己相比,她們還是需要用厚厚的脂粉遮掩麵皮,與她相比,她們還是相形見絀。這也並沒有擊垮她那與生俱來的傲慢的心,男人,低賤肮髒的男人舔著自己的指爪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的。她要他們往東,他們就往東;要他們往西,他們就往西。就像自己手中上好弦的西洋玩具。對於這個林鈺昆,他還沒有拿捏準,不過應該也快了。想到這,她不過施了一小禮,便踩著咯噔咯噔的木屐搖搖擺擺的回去了。屋內,二太太,三太太看了這麼一位被低賤的男人寵壞的小白兔,心裏不免好笑。太年輕,二十多歲,像一朵剛有了好看顏色的花苞,太過於稚嫩,完全沒有摸清情況就敢放肆無禮。這樣一隻小白兔,她們是不屑於和她鬥什麼智的,完全可以用力輕鬆除去,不必遮遮掩掩,而且可以是極為痛苦恐怖的手段。

日子一天天過去,如二太太所說的那般,不知道多少人在這沒用的糾纏,消閑中謀殺著時間,謀殺著自己。這些姨太太之間也相安無事。這是八姨太的看法,在她看來,林家不過如此。男人每次來都很盡興,百依百順;下人口中凶神惡煞的女人也沒有拿她怎麼樣,住在這裏時間久了,讓她還有了想去玩耍聊天的想法。這金釘朱戶,錦衣玉食的生活正是她想,她要過上的,她品囁著金碗中的燕窩。不要說別的,隻這金碗黃燦燦的顏色和沉重的重量就讓她無比的愉悅興奮,它和它碗中乘著的燕窩,溫潤的明晃晃的刺激著自己的感官。她沉溺在這種頤指氣使,傲慢自在,不用看人臉色,自在舒愜日子。就在她沉浸在這種感覺中飄飄然的時候,忽然,侍候她的丫鬟大叫一聲,”啊,蛇!”由於驚嚇過度,她把手上的盤子扔了出去。八姨太從這聲驚嚇中驚醒,她大吃一驚,大叫了一聲。在她的腳邊,一條顏色油綠的竹葉青正吐著信子,昂著頭看著她。”快來人……快來人,”這樣一條冷冰冰,綠森森的家夥早已經把她的魂魄都嚇飛了,她站在原地一動都不能動,腿上仿佛灌滿了沉重的鉛石,身體止不住的輕微抽搐著,她感覺自己的小腹間一陣癢麻的感受。林家的仆人是眾多的,由於她正得寵,仆人也格外多。當下便有幾個仆人衝進來製住了這條冷森森的東西。但畢竟是野物,野性難馴,它仍然吐著信子,作出要攻擊的樣子,隻不過被製住,不能轉身。八姨太看著這條給她帶來恐懼,兩眼鼓鼓,冷森森放光的家夥。她的情緒由剛才的驚恐轉為憤怒,麵孔由近乎哭泣轉為極致的陰冷。她對著仆人冷叫著:”把它給我砸爛,給我剁碎。快!快!”在這裏,在這個現在受寵的人麵前,下人們不敢違抗她,即使是粗壯的大漢。他們找來鐵錘,鐵刀對準了這條蛇。八姨太怒氣衝衝的看著這條蛇,”讓你毒,我倒要看看到底誰毒,快,都給我動手!”侍候她的丫鬟於心不忍,上前說道:”姨太太,這……這太殘忍了吧。”八姨太回過頭來,什麼話也沒說,‘啪‘的給了她一個大耳光。丫鬟捂著紅腫的臉,一點兒聲音都不敢出。”什麼時候輪到你插嘴了,剛才它差點殺了我!殺了我!既然它想殺我,我就要殺它,這很公平,都愣著幹什麼,都給我動手。””沒有人再敢違抗,在鐵錘和鐵刀下,這條蛇換了顏色,變成一堆紅色的肉糊糊,猩紅,肉體飛濺了一地。八姨太看著它這樣,心頭的一口惡氣才算出透,她慢慢走進屋子,繼續用她的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