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戶人家你推我，我推你，也沒人拿定主意。
琳真放開張伯的手，臉上露出堅強之色，她一步步踉踉蹌蹌走過來，撲騰一聲跪在劉姓中年人麵前，向他哀求道：“劉叔，我爺爺說如果有天他閉上眼睛再也睜不開，就要琳真幫他準備一個木頭黑床。劉叔，您幫幫琳真，琳真以後一定會好好報答您”
這話是張伯在琳真七歲的時候說的，那時候張伯也隻當是感歎一下年紀。 十二歲的琳真已經明白了爺爺說的“木頭黑床”便是黑漆漆的棺材。琳真有次去劉姓中年人家裏玩，無意中在閣樓看到過，當時嚇了一跳。現在她明白了那就是爺爺需要的東西，這大概也是張伯跟她提過的唯一願望。
劉姓中年人很難為情，他說道：“琳真，劉叔家裏也有老人，年紀也很大了。這...”。琳真低著頭，膝蓋跪在髒兮兮的地上，眼淚順著臉頰滑落，滴在地上，滴在眾人心裏。
“琳真的糖全給您，小賣部也給您。求您幫幫琳真， 幫幫我爺爺”
“求您...求您...求您...求您...”
悲傷是鹹鹹的味道，讓塗青都有些心酸。他轉過臉，發現羅念苒的眼睛也有些濕潤。羅念苒壓著聲音問道：“你帶了多少現金？”
塗青摸了下口袋，把裏麵所有零錢，總共五百多全都掏給羅念苒。羅念苒也把身上的錢拿出來，加起來足足有兩千多，她伸出一隻手，望著任向東。
任向東連忙擺手道：“我沒錢的...好吧，就這麼多”他翻遍口袋，裏麵隻有三十多元。羅念苒全部拿過來，她趁朱小嫂望向這邊時，把她叫了過來。
“我們隻有這麼點錢，給琳真吧”
“這...”朱小嫂遲疑了一下，但她還是接過錢。在農村靠賣菜能賺多少錢？三千多塊對於農民來說已經足夠用上一年。
不管琳真怎麼哀求，劉姓中年人始終沒有答應。琳真淚眼婆娑，她往旁邊挪動兩步，轉向牛姓中年人哀求。
牛姓中年人往後退了幾步，他不能扶琳真起來，這表示他已經答應要求。
“琳真，牛叔也沒辦法啊”
“牛叔，琳真以後一定會報答您，求您了”
“唉...”牛姓中年人歎氣，他把頭扭到一邊，還是不肯答應。
“琳真起來，我們不用跪，他們受不起！”朱小嫂上前攙扶起琳真，她冷冷看著這幾個人道：“你們不就是嫌錢少嗎？這裏有一萬塊，誰願意捐個棺材，這錢就給誰”
零碎鈔票，有些還泛起了皺褶。這是剛剛朱小嫂回家裏，在衣服堆裏拿出的錢，加上羅念苒給的三千，湊夠了整整一萬，足夠買棺材用的。
一萬塊在幾人眼裏晃來晃去，最後牛姓中年人決定讓出家裏的棺材。在把棺材扛到小賣部後，兩名年輕人拍拍身，穿上黑色麻布衣，背起張伯的屍體裝在棺材裏，這時還不到蓋棺材的時候。
入館後，棺材放在兩條板凳上，不能落地。此時還沒有天亮，按照風俗，要在棺材錢燒一晚上紙錢，香不能斷。幸好小賣部都有這些東西，琳真就跪在爺爺的棺材前，來不及拍遺像，隻有一個香爐和撲麵而來的紙焦味。
準備報喪的小夥子都準備好，按照風俗來說，必須頭上裹白布、戴鬥笠，手上拿一條白布巾，跪在娘家或外婆家人的麵前哭報喪事。因為這兩個年輕人都不是張伯的親戚，就無需跪地痛哭。他們隻需要報完之後馬上回家。
當親戚家裏派人來奔喪，走到村頭的時候，這兩個小夥子還須和琳真跪在村邊路口哭迎，畢竟張伯生前也對他們關照有加，算是報恩，因此還是要按例悲傷地述說喪親的悲痛，哭謝奔喪親人的一路辛勞，並且給每人遞上一條白布，叫做\"孝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