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上是薛宛宛與趙玉惟初遇的那片草地。沾染了露水的草葉,圓潤光滑的鵝卵石,還有一條清淺明澈的小河。畫中的趙玉惟是一個身穿蓑衣頭戴鬥笠的漁翁背影,手中一根細長釣竿,姿態閑適悠寧。
這幅畫的角度與場景,都有些出乎趙玉惟的預料。
不愧是京城第一行首,詩畫一絕的筆墨佳人啊。
趙玉惟心中歎道。
與薛宛宛的相遇是偶然,之後把她接入府中也是一時的心善與好奇,然而知道她姓薛以後,趙玉惟立刻就猜出了她的身份。
薛宛宛從瀧州碼頭上岸不久,就如同有人暗中相助,硬生生在天璣宮弟子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蹤跡。第二天清晨,趙玉惟在河邊碰見這位受傷的姑娘,並把她救回府中,隨後便接到肖凱呈上的情報,瀧州千喜客棧昨夜失火,一處客房燒毀,其中有一具男屍。
趙玉惟當下便覺得,燒了客房的十有八九就是薛宛宛。
隨後他去看望自己清晨救下來的姑娘,得知姑娘姓薛,想來果然就是負了傷連夜逃出瀧州的薛宛宛了。至於先前幫她甩掉天璣宮眼線的人,自然是出自天樞宮,受命於沈檀。
他對薛宛宛的身份早已了然於胸,卻沒有點破,同時也料定了沈檀不會知道自己救下薛宛宛的這樁巧合,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趙公子覺得這畫如何?”薛宛宛見趙玉惟對著這幅畫看了良久也沒有出聲,便笑著問道。
“我見過不少自己的畫像,從未見過這般情境的。”趙玉惟眉眼平和,看不出喜惡。
“公子很適合做一名漁翁。”薛宛宛仍舊笑著,眼中波光閃動,卻是極認真的。
趙玉惟心中有些驚訝,表麵上卻不置可否,沒有接話,而是把畫重新鋪回書案上道:“姑娘不留個題款麼?”
薛宛宛張了張口,想找個借口推托,卻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神色有些歉疚。
趙玉惟見她這幅神情,善解人意地寬慰道:“無妨,是我唐突了。姑娘獨自一人又有傷在身,是該多加小心,不可輕易暴露身份。”
“多謝公子諒解。”薛宛宛垂下頭細聲道。
趙玉惟報之一笑:“不必客氣。姑娘在此處安心養傷便好。”
薛宛宛心中五味雜陳。
隨後兩人又閑聊了一會兒,門外傳來肖凱的聲音。
“公子,時辰已到,該用午膳了。”
“知道了。”趙玉惟應了一聲,又隨口對薛宛宛道:“薛姑娘,我家中沒有旁人,總是一個人吃飯,無聊得很,不如今日咱們一起吃吧?”
薛宛宛意外地看向趙玉惟,心中竟忽然泛起些酸楚。
這麼多年來,她身如浮萍,孤身一人在青樓中受人折辱,追尋了許多年,至今都不知道誰是自己的生父,母親又是被何人所害。莫名其妙被人利用,接近沈檀,卻又被識破,萬般無奈下拚死一搏,逃離了瀧州,卻沒想到竟跌入河中。
若沒有趙玉惟相救,她定然會就這樣靜悄悄地死了,沒有人會為她傷心落淚,甚至沒有人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