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檀一行人從南郡回程沒再走水路,而是雇了一輛馬車,車廂裏十分軒敞,鋪了一層鬆軟舒適的墊子,車窗開得大小適中,既足夠通風賞景,又不會在顛簸時揚進車中灰塵。
乘坐一輛這樣的馬車主要是蘇妙的主意。畢竟沈檀病體初愈還很虛弱,要盡量減輕這一路的疲勞。
現在已經是初夏時節,空氣裏彌漫著溫吞的熱氣,南方的氣候濕濕黏黏的,有種說不出來的滑膩,讓人感到些許的煩悶,腦子裏也像纏了一團團無緒的蛛絲,思維都遲滯了半拍。
馬車裏,李明闕手中搖著沈檀的那把紫檀骨折扇,與蘇妙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蘇妙的打扮很清涼,光潔的小腿和腳踝裸露在外,細瘦的腳踝上還用紅繩拴了一隻小巧的銀鈴,隨著她兩隻小腳來回踢踏而叮鈴作響。這鈴聲清脆又歡快,讓人聽見便頓覺頭腦清明,初夏的煩悶也減輕不少。
“這扇子是你的嗎?”蘇妙盯著李明闕手中的扇子,頗為好奇地問道。
這把折扇以紫檀為骨,不飾雕花,扇麵上題著兩句禪語:一花一世界,一木一浮生。除此以外再無他物,一片素淨。
“是他的。”李明闕搖著這把簡單至極的折扇,衝沈檀揚了揚下巴。
沈檀並不搭話,一直沉靜如水地坐著,閉目養神。蘇妙坐在他身邊,感覺周遭的空氣都涼了半分。
“真是心如止水啊。”蘇妙感歎一句。
車廂裏靜了一會兒,隻剩下馬蹄聲和車輪聲。蘇妙覺得無聊,俯身掀起車簾看看前路,也隻看見趕馬的車夫揚了揚馬鞭。她撇了撇嘴,剛準備放下車簾,忽然聽見車頂“咚”地一聲輕響,頓時“咦”了一聲,靈巧地鑽出馬車,反身扒住車簷,看看是什麼東西掉在車頂。
這一眼看去,車頂上正停了一隻圓圓滾滾的胖鴿子,通體雪白,肚子還一鼓一鼓的,活像一隻又肥又軟的大包子。
“噗。”蘇妙忍不住笑出聲,伸手去抓。那胖鴿子“咕咕”叫了兩聲,撲棱撲棱翅膀,也沒反抗,任由蘇妙抓在了手裏。
蘇妙鑽回車廂,把鴿子往眾人麵前一舉:“你們看,好胖的鴿子。”
沈檀睜開眼,淡淡道:“是我家的信鴿。”
李明闕哈哈笑道:“這麼胖,真不是養來吃的?”
沈檀從蘇妙手中接過鴿子,取下綁在它腳上的信箋,麵不改色道:“陳燁養的。你要敢吃,他找你拚命。”
一直沒作聲的易長行這時忽然開口,深有感觸地說了一句:“真找你拚命。”
李明闕一陣笑。
沈檀展開書信看了看,又麵色如常地卷好收進了袖中。當著蘇妙的麵,李明闕和易長行都沒有多嘴問內容。
信上說,瀧州千喜客棧客房失火,留下一具身份不明的男屍,本應在客房的薛宛宛不知所蹤。
白胖鴿子完成了使命就要飛走,卻不料被蘇妙一把捉住,撓撓脖子摸摸翅膀捏捏肚子,玩得愛不釋手。鴿子一雙無辜的眼睛瞪著蘇妙,嘴裏“咕咕”地叫著,似乎頗為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