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章 叢書樓,一代儒商的不朽豐碑(2 / 2)

鄭板橋直到年近五旬,才科舉及第,並步入官場。馬氏兄弟和叢書樓的諸多老友,一起為他賀喜餞行。出身貧寒的鄭板橋,為官清廉並體恤民情。53歲那年,他調任山東濰縣縣令,麵對當地眾多的貧民,因而不顧上司的反對,多次開倉放糧,並支起大鍋煮粥賑濟災民。他把當年馬氏兄弟的恩德,加倍回饋給了像自己當年一樣貧困的濰縣百姓。

鄭板橋開倉賑災,拯救了上萬饑民,居功至偉。因而得到了乾隆皇帝的召見,奉旨與乾隆同遊泰山,但好大喜功的乾隆,根本聽不進鄭板橋誌在惠民的忠言。被眾多大臣視為異類的鄭板橋,再次回到濰縣做官,不久,他因為民請命得罪了朝廷大員,遭到了罷免。離任前,濰縣百姓夾道相送,甚至有人自發為他修建生祠……這一年,鄭板橋剛好60歲。

為一方民生,“難得糊塗”地違背官場潛規則,以至丟掉官職,再次以賣畫為生,鄭板橋無怨無悔。他又一次來到揚州,登上了馬氏兄弟的叢書樓,已步入暮年的諸位老友再度重逢,幾多欣慰,又幾多慨歎。

“修契玲瓏館七人,主人昆季宴嘉賓。豪吟董浦須拈手,覓句句山筆點唇。樊榭撫琴神入定,板橋畫竹目生嗔。他年此會仍如許,快殺稽山一老民。”在一次詩文書畫雲集的聚會中,金農揮毫寫下了這首名詩。詩中提到的主人昆季,就是馬曰、馬曰璐兄弟。除了鄭板橋外,董浦、句山、樊榭和稽山老民,分別指的是杭世駿、陳句山、厲鶚,以及金農自己。

好景難續。就在鄭板橋62歲那年,一代儒商馬曰逝世,享年67歲。十年後(1765年),已然名滿天下的鄭板橋,也撒手人寰,留下很多在後世堪稱國寶的書畫珍品。第二年,69歲的馬曰璐,也駕鶴西歸。一個繁盛的時代,也走過了高潮,即將步入尾聲……

叢書樓的萬卷藏書,早已馳名海內。“揚州二馬”逝世後不久,乾隆皇帝修《四庫全書》,嚴令征集天下藏書,誌在對古往今來的全部章句,依朝廷統治所需,逐一進行刪改與彙編。嶽武穆的“壯誌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被改成了“壯誌饑餐飛食肉,笑談欲灑盈腔血”。康熙和乾隆雖然都推崇嶽飛,但清政府以金朝後裔自居,深諱華夷之辨。另一位愛國詞人辛棄疾的“斜陽草樹,尋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被改成了“人道宋主曾住”。即使古人以小名稱呼前朝帝王,也會被朝廷視為大逆不道。

乾隆37年(1772年),“揚州二馬”的後人,不得不向朝廷獻出了叢書樓的776種秘本藏書。這些秘本藏書,曆經層層把關的毀禁和刪改,可曾有隻言片語得以流傳後世,我們不得而知。乾隆皇帝對馬家大為讚賞,賜給馬家一套欽定的《古今圖書集成》。那一刻,“揚州二馬”的後人麵對叢書樓的隸體匾額,將作何感想?

此後的兩百多年,叢書樓幾經易主。在21世紀的今天,揚州老街的一角,懸掛著隸書匾額的叢書樓,依舊煢煢孑立,樓中雕欄猶在,朱顏未改,但萬卷古籍已全部散失。揚州的繁華,更勝於“邗江吟社”詩畫雲集的往昔,相形之下,貌不驚人的叢書樓,古樸之中滲透著幾許淒涼。但一代儒商馬曰、馬曰璐兄弟的偉業與仁德,在當地已成為一段膾炙人口的傳說。從喧囂中步入寧靜的叢書樓,見證了一個徽商家族乃至一個時代,宛如夢幻的興衰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