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封建王朝“重農抑商”的政策,特別是程朱理學教條在各地區的村落形成的社會控製力量,一個商人,死後是沒有資格進入宗祠、享受後代祭祀的。但徽州的祠堂大都打破了這個陳規,此外,很多商人都以在家鄉修路、修橋等方式,或對宗祠進行翻新修葺,從而在宗族鄉黨之間贏得聲望,死後得入宗祠。
祠堂林立的背後,也反映了宗族與鄉土文化,對徽商的凝聚力,以及“落葉歸根”的歸屬感。徽州婺源也是朱熹的故鄉,程朱理學的熏陶,幾百年來一直凝聚在這片土地。“自強不息,厚德載物”的儒家思想,貫穿了大多數徽商的人生,無論行商何處,徽州人的信譽都是數一數二的。“無徽不成鎮”的民諺在晚清的全國各地叫響,不僅反映出徽商足跡遍天下,也體現了大江南北各地的百姓,對徽商由衷的信任,乃至感激。
來到徽州古城,也會令人感受到百餘年前徽商文化中令人唏噓的一麵,那就是處處林立的貞節牌坊。
“豪宅多,祠堂多,牌坊多”是徽州古城的特色。作為理學發源地的徽州,大多數商人家庭都知書達理,“儒商”之名遠播,而“餓死事小,失節事大”的舊文化糟粕,也影響了很多徽商女眷的一生。
按照徽州舊俗,年輕男子往往十三四歲就結婚,不滿十八歲就離開家鄉做生意。為此,皖南的周邊地區流傳著“歙南太荒唐,十三爹來十四娘”的民謠。很多年輕男子外出經商,多年漂泊在外,生死不明,而他們的妻子,從十幾歲起就一直守望著空枕,日複一日,直到紅顏漸老。
“一世夫妻三年半,十年夫妻九年空”的當地民謠,訴說出徽州遊子及其故鄉妻室的無奈與蒼涼。程朱理學在維持徽商家庭穩定性上,以一種最為消極甚至殘酷的方式派上了用場。據曆史學家統計,明清兩代,僅歙縣一地,就有8606名節婦烈女“青史留名”,幾乎占到了全國節婦烈女總數的70%——這確實是一個令人觸目驚心的數字。
徽州就在黃山腳下,因當地盛產木材,貞節牌坊和各種建築一樣,大都為木製,隻有少數是由磚石鑄成。雖然曆經數百年的雨打風吹,至今,徽州依然矗立著四十餘座貞節牌坊,無聲地訴說著舊時代婦女的“百年孤獨”。在徽商馳騁天下的背後,很大程度上,是以犧牲無數婦女的青春乃至生命為代價的。
“欲識金銀氣,多從黃白遊,一生癡絕處,無夢到徽州。”早在明朝末期,戲劇名家湯顯祖就已經感受到了徽州的“金銀氣”。在封建統治最為嚴酷的明清時代,成千上萬背井離鄉的徽州人,迸發出一絲通往商業文明的萌芽,雖然,這僅僅是個萌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