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似一條冷血毒蛇的軟劍逆著逸風的手肘穿衣而過，孔雀尾花樣的鏽紅裙角在僵直的逸風身後無風自動，流月淡淡的看著離煙款款握住軟劍的手柄，瞳孔一時散亂，不自覺的抽手揉了揉胸口。
“煙兒……好長進。”
（三）
踏雪靜靜的拾起落在腳踏上的衣角，緩身半跪下來，輕輕叫了一聲“樓主”。
蘭心白著臉半拖著步子跟在後麵，嘴唇嚅了半晌，最終站定一聲未動。
天水一垂眸瞧了瞧捧著衣角一動不動的踏雪，嗬嗬一笑，語氣遲贅，“她，身子怎麼樣了？”
“回樓主的話，無妨。”
“嗯，那你呢？”
踏雪耳門一抽，定了定心神回道，“謝樓主關懷，無妨。”
天水一點了點頭，眸子並未從踏雪身上移開，隻虛虛的衝蘭心擺了擺手，看起來十分隨意，“蘭心，你來。”
蘭心聞聲一嚇，雙手交執於身前狠狠的捏了捏指甲，抬步上前。
天水一見她猶豫著停在踏雪身後兩步餘遠，略顯不耐煩的抽了抽鼻子，“血的味道。”
蘭心並未接話，卻不自覺的根脊發軟。
她從未聽過天水一這樣的語氣，唇齒間莫名廝磨而出的綺麗語調卻冷漠的讓人渾身發癢。她分明的看見踏雪肩頭一顫，那截軟糯的語音真真兒仿佛落進了踏雪手裏端著的芝蘭繡樣裏，輕謐無聲間，血的滋味順著紫銀繡線一瞬間浸染透骨。
蘭心闔起眸子皺了皺眉頭。
一時三人皆是無聲，房內落針可聞，踏雪一動不動的挺在天水一腳邊，刻意將呼吸都放輕了些，這才開口“傷勢不重，樓主請放心。”
“起來吧。”
踏雪聞聲未動，頓了半晌後隻將雙手緩緩舉至眉間，聲穩如鍾，柔綿端厚，“明玉究竟犯下何等大錯，竟受蒸房之刑，還請樓主示下。”
天水一扶了扶麵具，似乎覺得有些好笑的搖了搖頭，抬手打落踏雪手中的衣角，聲音裏滿帶笑意，“她說，離煙死後，讓我放她離開一水樓，她還願意自廢武功呢。”
蘭心聞言一愣，膝頭登時一軟歪身跪了下去，雙手拄地撐在身前，手背上的燙紅還未褪盡，懟在硬挺的珠蕊杏花繡片上一時穿心似的疼得撲簌簌落淚。
踏雪被天水一打落的手微微抖了起來，那看似輕輕的一拂卻帶了天水一三成的內力，毫不作防的踏雪身子一趔趄，額角滲出汗來。
“好師父要護著徒兒，徒兒卻一心一意要離開師父。這隻小野狼可是你親手帶大的。”
“樓主……”
“你放心，”天水一截斷踏雪的話輕輕笑了起來，語氣十分愜意，“既然你的這隻畜生我的小狼喜歡，自然是留著好。”
踏雪聞言勉強跪正了身子，豆大的汗珠砸在他嚴整妥帖的衣襟上，像一塊漸漸洇淡的疤。
“踏雪替明玉謝樓主大恩。”
“去吧。”
天水一剛要轉身卻仿佛想起了什麼一般堪堪頓住，轉臉看向蘭心道，“你怎麼了？”
蘭心呆愣愣的看著踏雪顫顫巍巍的起身，眼睛一亮突然跪行撲上前去，一手抓住天水一的衣角一手拉住踏雪冰涼的指尖聲淚俱下，“什麼我們小姐會死，你們把我們小姐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