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三，大姑姐一家回門，公婆打來電話讓我們也回去，回去唄，對於公婆而言，家族聚餐是他們最愛張羅的了，公公必定在孩子們沒回來之前就站在樓下等，向鄰居們炫耀著，巴望著人附和他，誇他的福氣好。
大姑姐一家到時，我們兩家都已經到了，我們兩個弟媳，在廚房裏洗菜切菜，正好從窗戶裏看到他們。
大姑姐的車開到樓前，停下，一家四口走了下來，姐夫懶得理會鄰居們，叫了聲爸，向鄰居們點了個頭，就拎著大包小包，徑自上樓去了。大姑姐雖衣履光鮮，但明顯不如從前漂亮了，她大我老公兩歲，72年生人，算算是快四十歲的人，脂粉也遮不住皺紋了，不過她看起來，還是比我們這兩個臉上毫無脂粉的弟媳要年輕，雖然我們小她兩歲，但畢竟她沒有乳腺癌，也不用自己一個人帶孩子。
大姑姐讓大女兒萍子給樓下的爺爺奶奶們問好，又讓她的遠房小侄子（二胎的戶口上在姐夫的一個親戚家，對外就說是他們的遠房侄子，大家當然都心知肚名）給樓下的爺爺奶奶問好，小家夥也快三歲了，有點怕生，縮到大姑姐後麵，拿眼睛覷著眾人。之後大姑姐帶上兩個孩子上樓，公公接著立在那裏吹噓，他一向這樣，喜歡在吃飯前出來找人吹牛，等到飯做好了，家裏人一次一次的叫，才回來吃飯，為啥呢，為了在眾人麵前證明自己在家從來都不幹活，是個光貴人。
我和弟媳在廚房忙著，老公也來幫忙，小樂帶著萍子，我閨女和二胎，四個孩子在北屋玩。他弟在另一間屋打遊戲。姐夫在客廳看著電視玩著手機，婆婆和大姑姐在公婆臥室說話。公婆臥室通向陽台，陽台沒暖氣，就放了些怕壞的菜。我指使老公去拿塊薑，老公正挑蝦線呢，騰不出手來，隻好我去，公婆臥室掩著門，推門進去，正聽著大姑姐對婆婆說：“十二萬我出了十萬，憑啥給他們！現在房租還是他們收呢！”大姑姐見是我，停下來，眼睛立了起來，我做為一個喜歡背後捅刀子的小人，就麻溜去陽台拿了塊薑，趕緊帶上門出來，隻覺後背被她的刀子眼劃來劃去。
老公收拾完了蝦，洗完手直說手上還是腥氣，去衛生間用香皂洗，四個涼菜弟媳都準備的差多不了，兩個燉菜也好了，再炒上四個菜，就能開飯了，我打開抽油煙機，讓弟媳把廚房的門關上，弟媳關上門，嘴往外一撇：“看她那個張狂樣，不正眼看人，連小妮子都不知道叫人了！”大姑姐進家後，帶萍子來廚房立了個腳，對我這個喜歡背後捅刀子的小人還問候了一聲，對弟媳跟見到空氣一樣，萍子也揚著鼻孔，二舅媽都沒喊，我笑笑，把話題轉到別處去了。
萍子這孩子，我也不喜歡她，她和她媽她姥姥太像了，就說個小事，我婆婆總說小樂笨，不精，因為小時零食總是讓人搶去，人家不搶小樂還會給人家分，反正就是不精，不知道給自己撈好處。萍子呢，我婆婆很滿意，總說萍子行，誰的東西她都能吃上，她的東西誰也吃不上。說這有這樣，才能混得開。
一個菜剛炒完，我關了抽油煙機，聽到廚房外一片混亂。孩子哭，大人吵，怎麼了？
我和弟媳推廚房門出來，都吃了一驚！
外麵混亂異常！
客廳裏，公公坐在地上，北屋門口，老公一手抱著閨女，一手指著公公吼：“你打完我打我閨女是吧！你再打一下，你敢再打一下啊！？”閨女在我老公懷裏哭，萍子在大姑姐懷裏哭，二胎在小樂懷裏哭，姐夫愣在沙發旁，婆婆趴在自己臥室床邊的地上。隻有他弟帶著耳機，沉浸在遊戲裏，對身邊的事情渾然不知。
怎麼回事？炒個菜幾分鍾的功夫，怎麼就成了這個樣子？
我走過去抱過閨女，小人一直在發抖在哭，我說寶貝怎麼了，給媽媽說啊，閨女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姐夫這時過來抱走了二胎，去陽台了。小樂偎過來，“大娘都是我的錯，是我沒帶好，才鬧成這樣。”
“她搶我東西，抓我臉，她混蛋！”萍子邊哭邊指著我們嚷嚷。
“你先罵我媽媽的，是你先打我的！”閨女邊哭邊回嘴。
“四歲一個小娃娃，你就忍心拿鑰匙串去抽，你是不是人？”這邊老公接著罵公公，眼睛都紅了。
我更暈了。
“爺爺打你了麼？”閨女哭得更響了，指著後背，我掀開閨女的秋衣，看到後背斜著一道血印，這血印一端連著個不規則的血印，我一下子血脈噴張，如果不是抱著閨女，我就直接就去廚房摸菜刀了！
可我不能，閨女正在哭正在發抖，我要抱著發抖的閨女，我要把她的秋衣撩著，我要走到公公麵前，我要讓他看著我閨女的後背，我要讓大家都看到我閨女的後背！
老公也看到了，他一下子失控了，衝過去就把公公按到地上，隻聽“撲通”一聲，
是婆婆，跪在老公麵前！
“我的兒啊，我替這老東西賠不是，你不能啊！小珍啊，我替他賠不是了！快讓他住手！”
婆婆這一跪，正跪在了暫停鍵上，現場全都暫停播放了。
少傾，又恢複了播放，老公鬆開公公，過來扶婆婆起身去了臥室。
四下安靜不少，他弟終於發現了亂象，離開電腦，過來扶起了公公。
大姑姐帶著萍子也去了陽台。
我抱著閨女，站在客廳中間。
小樂把我們拉進北屋。弟媳也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