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在邊疆少數民族地區接受田野工作鍛煉是我人生當中一筆不小的財富。麵對學校內部的重重矛盾,誌願者們都一忍再忍,讓沉默是金,讓行動顯效,因如歌德所說:這個世界對於有為者並不默然。我的隱忍,感動著也帶動著其他誌願者,正如梅貽琦所喻:“小魚尾隨大魚在遊泳池(學校)裏遊泳(教育教學),不為而成。”整個行動研究在最初展開得異常艱難,但是正像大多數人類學家所堅持的那樣:當傳統文化知識在與西方殖民化和全球化的遭遇當中正在喪失,人類學家就要進入田野中去搶救。

“多數人類學田野考察一直都是在艱苦的、遙遠的,有時則是又艱苦又遙遠的環境中完成的,而極少會在我們將其與文化及文明聯係到一起的比較舒服的郊區或沙龍中完成。”貢山縣地處雲南西北角的高黎貢山山上的中緬邊境,從北京到昆明坐火車需要一天兩夜,從昆明西部客運站(能否及時買得到車票經常是很難說)到怒江州首府六庫乘夜間大巴需要一個晚上(密封的大巴車裏臭氣熏天),從六庫到貢山縣城乘中巴需要整整一個白天(“z”字型的盤山公路上常出車禍,尤其是在從福貢到貢山的路段,平均每月一次車禍),而我在上半年每月往返一次,在下半年每月往返兩次,那遙遠的旅程實際上不隻是遙遠。貢山一中沒有實際意義上的教工食堂,學生食堂的菜肴都是粗放型的,以肉類居多,吃得時間長了,那菜油就會從胃漫至喉,油腥會從鼻孔裏竄出。於是,誌願者們決定自己做飯,在繁忙的教育教學工作之餘還要輪班買菜、燒飯、洗碗;在寒冷的冬夜,誌願者們常被凍醒;在濕淋淋的雨季,很多誌願者都染上了濕疹。在貢山一中,對女誌願者來說,最大的生活難題是起夜如廁要走上一大截夜路。生活的艱苦是方方麵麵的。每位誌願者都要重新開始學習,邊學習、邊教課,還要把以往積攢的教育教學經驗和學到的教育學、文化人類學以及認知心理學的知識向本土教師傳授,抓住一切可利用的時間來工作,因為每位誌願者心裏都明白,高三的一年對學生的未來意味著什麼。誌願者們要充分思慮學生們的未來。這如同洪堡所認為的那樣:他人有見地的參與,是教育的最高先決條件。總之,誌願者們用“愛心+技術”行為世範,給予孩子們溫柔而堅強的嚴愛,全麵實現了貢山一中2012屆整體高三學生學業成就的提高,帶動了一方民族區域教師教育教學水平的提高。

8年來,我從一名孤獨的教育誌願者成長為一支“愛心+技術”專業化的誌願者團隊的首領。跟我做教育行動研究的誌願者們都覺得很累,但累過之後,他們也都覺得有了經驗或豐富,有“生長”的感覺。如今,誌願者們仍在西部行動著,仍遭遇著田野裏的辛酸苦辣。我將這八年來的坎坷與感悟書寫下來,在此與大家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