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要這把吧,這把芝麻香蕉,是最甜的。”駝背老人遞過一把香蕉,個頭不大,淺黃色的香蕉皮上還長著星星點點的“小麻子”。
“我不要這把有麻子的,我要那種又大皮又好看的!”
“傻姑娘,這種芝麻香蕉外麵雖不是最好看的,芯兒可是最甜最好吃的!你是打算買一把香蕉去給朋友看還是給朋友吃呢!”
“當然是吃啦,這把香蕉我買了。”
我坐在燦黃色的屋子裏,把香蕉撂在桌上,衝他傻傻地笑。“你吃你吃,這是芝麻香蕉,可甜啦!”
鴻君走過來揉揉我的頭發說:“米蘭,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在我眼裏,你是最好的!”
等鴻君完成了那幅畫的最後幾筆,我們手拉手到街邊那家小麵館去吃麵。吃麵的時候鴻君告訴我說,他要帶我到一個好玩的地方去玩。
電影院?咖啡館?卡拉0k歌舞廳?鴻君一一搖頭予以否決。我們穿過長長的水果街一下走到路的盡頭,那是一座很大的立交橋,橋下柔和的燈光,一束束從天棚上射下來,把橋底下照耀得好像一座嫵媚的玻璃宮殿。
“閉上眼睛,把這兒想象成我們的家。”
鴻君說著自己就先半閉起眼睛,目光朦朧,長長的頭發遮住半邊臉,一絲發梢飄進他的嘴角。我們站在橋下第一次接吻,一輛卡車從耳邊風馳而過。
“其實,我不配跟你戀愛的,”鴻君說,“因為我太窮。”
“你的才華就是你的全部財富。在平常人眼裏,你也許是個窮人,可在我眼裏你不是。”鴻君再次欖住我親吻我的臉。我們擁有一座嫵媚的玻璃宮殿,鵝黃的底子,燈光一絲一絲地映照著我們年輕而光潔的額頭。
我發現每回我帶給鴻君的香蕉,他都舍不得吃。他瘋狂作畫,整個人瘦得就像一根棍兒。那天,我又在駝背老人的攤上買了一大把香蕉給鴻君,我剪了一朵梅花圖案貼在香蕉把上。果然,第二天一早那朵悔花又回到了55號水果攤上。
我再次買下那把香蕉去問鴻君,“鴻君你到底是個什麼人?有沒有真實的一麵?有沒有人的感情?”我哭得說不下去了。
鴻君說我一直不敢告訴你我父親是個賣水果的,我怕你看不起我。其實我窮得都要去賣血,還有什麼怕被人看不起的?是的,你送我的那些香蕉我都拿去賣了,用它們換來這些顏料……
不等他說完,我就衝出門去,聽到身後有個聲音在喊“米蘭”。那聲音傳得很遠,一直走到橋下仍聽到有人在喊:“米蘭——米蘭——”
回到家裏,我問父親要了二百塊錢,把錢交給兒時的朋友二胖,讓他到鴻君的小屋去買畫。這天晩上,鴻君興衝衝跑來找我,大喊大叫地說:“米蘭,這下好了,終於有人買我的畫了!還給了我二百塊呢!”說著,就點那些鈔票給我看,我心酸得厲害,眼淚不知不覺從眼角流了出來。
鄰居二胖邊說邊笑地走進我的家門,鴻君當時愣在那裏,眼睛裏布滿了血絲。最後他把手中的鈔票撒了一地,長發一甩,揚長而去。我們就這樣分手了。很突然,一切已經不存在了。
我去問二胖要來那幅畫,隻見寶藍色的天幕上,橫躺著一隻奇美無比的香蕉船。後來聽到鴻君去了日本,隻有那隻美麗的香蕉船,直到現在還靜靜地躺在我的小屋裏。
第九節 月亮上也會下雪嗎
我曾經愛上過一個我根本不認識的男人,他,就是雲霄。
第一次聽見他的聲音就感到渾身一顫,內心一片茫然,“他是誰?他從哪兒來……”
“我是你的朋友,雲霄。”
那聲音從收音機的電波裏傳來,親切、自然、安詳。時間已是午夜,窗外正下著很大的雪。北風已把月刮進雲裏,厚厚的雲朵很像一床大棉絮,把月亮一層層地包裹起來,大概是怕她凍住吧?
我也擁被而坐。屋中沒有爐火,暖氣也已經不熱了。床頭的一盞小燈已被我調至最暗,若有若無的一片鬼火。我凝視著收音機上那一點點上下跳動的亮光,凝視著隻有聲音沒有形體的魂兒。
雲霄在那裏語氣平和地說著什麼。我一邊聽著雲霄的聲音一邊聽到窗外的北風拍打著窗欞。在這樣孤寂的時刻,隻有他的聲音能夠安慰我。
雲霄說:“窗外的雪越下越大了,北風的呼嘯聲讓人覺得這世界冷得可怕。但你並不是孤身一人,今夜,有我在身邊陪你。”
房間裏空蕩蕩的,四壁響著他的回聲。我擁緊棉被,感到冷得厲害。雲霄不說話的時候我可以聽到雪花輕輕落在窗台上的聲音,那隻是一刹那,緊接著收音機裏響起了木吉它的聲音,有個男聲,聲音微啞,唱起了一苜歌《雪花》,那首歌是雲霄送給一個叫玫玫的女孩子的。玫玫剛才撥通了音樂台的電話,玫玫聽到雲霄的聲音,激動得有些說不出話來。
我一直咬著手指猶豫著該不該去按那些桔紅色的鍵子,拿起電話聽到一個悠長的蜂音我就感到害怕。雲霄反複播出的那個號碼我早已在心裏背得爛熟,我心裏總是解決不了的問題就是“打,還是不打?”
我在心裏再次默誦了一遍那個電話號碼,手指每按一下桔紅色的按鍵,心就跟著哆嗦一下,總是撥不完那七位數就顫抖著把聽筒放下,想說的話我根本無法啟齒,也許我已經愛上了他,準確地說,是那個聲音。
我把臉深深地埋進棉被,不讓他看見我的淚水。對我來說雲霄是無所不在的,雖然我無法看見他,然而他卻能夠穿透電波看見我,黑暗中到處都是他的眼睛。
為玫玫點的歌放完了,一切都靜下來。
我聽到雲霄的聲音,他說他要走了。節目開始的時候他說,“今夜,有我在身邊陪你”,而現在他卻要走了。雲霄的聲音像空氣像流水,我無法握住他無法挽留他。
終於,我像瘋了似地撲向那部電話,按鍵盤的手指快得失去了控製,我對著聽筒聲嘶力竭地喊:“今夜有雪,當心路滑!”
聽筒裏傳來嘀嘀噠噠的短音,而他,想必已經走遠了吧?
雲霄說,“明天晩上,等你在老地方”。是的,雲霄是說過這樣的話,隨後,他就隨著電波消失了,去了一個無人知曉的地方。我不知道自己今生今世能否見到他。對我來說,他就像生活在月亮上,白天無法與他見麵,隻有到了晩上,夜深人靜的時候,他和他那慈愛的聲音才會準時準點來到我身邊。我把臉貼在收音機上,聽他,看他,想他,等他。
有很多女孩打電話給他,我隻是躲在暗處,一言不發。我給他打過一個電話,我說“今夜有雪,當心路滑”,可他並沒有聽到。
我等待明天,而明天遙遠得好像永遠不會再來了。我夢見鋪了一地的雪花,我躺在上麵,越飛越高……
“雲霄,月亮上也會下雪嗎?”
第十節 詩人與咖啡
老實說我是一個喜歡走極端的人,頭發要麼極長,要麼極短,裙子也是如此,要短就短它個驚天動地,不能再短為止,要長就長它個拖拖拉拉,人已經下了公共汽車,裙子還在車上。車門一關,夾了我的長裙就走,為了不至於當街出醜,我隻好像體育明星那樣健步如飛,同時左顧右盼,看看有沒有英雄佐羅前來救我。
佐羅還是有的,我們生活的這個世界,人情兒還是挺濃的。我剛跑了兩步佐羅就來了,兩臂橫在車前,像勇攔驚馬。公共汽車果然刹車,我忙把拖拖拉拉的裙角往外拽。
佐羅笑笑地站在我麵前,雙手抱肩。“你看看你這樣穿戴有多危險,以後最好裙子短一點。”
佐羅長得不帥,人卻可愛。我建議跟他一起去喝咖啡,當然由我付錢。走進那家“浪漫咖啡店”我才明白,原來佐羅就是這家店的小老板。咖啡的香味兒好濃,我和佐羅杯碰著杯,臉對著臉。這樣柔情地和一個陌生男孩聊天,對我來說還是第一次。
“讓我猜猜你的職業,”佐羅說,“空中小姐對不對?”他看到我的藍裙子便開始自由發揮。我拖長了聲音說:“錯啦——”
“那你是個大學生?”
“又錯啦,我壓根沒考上大學,如果考上的話,我今年該讀大三了。”我告訴佐羅我現在是個“自由職業者”,一天到晩躲在家裏寫稿子掙錢。
“寫稿子能賺幾塊錢?不如到我店裏來幹,我一個月給你兩千。”佐羅的英雄本色這會兒已完全褪盡,和這座城市裏的凡夫俗子一樣。
夜晩我躲回我那小屋裏去,我要遠離燈紅酒綠。心情煩躁的時候就去看朋友,我這位朋友住在鬧市區的一所破房子裏,那扇黑漆漆的破門裏住著一位白馬王子型的詩人,這真是一個奇跡,讓人不敢相信。
穿過一條長長的水果街,小屋就到了。經過橙黃色的水果的過濾,心情一下子變得水晶透明。他是寫詩的亞當,不食人間煙火似的,和他聊天,忽然跌進另一種意境裏去,忘了剛才的佐羅和隻顧賺錢的咖啡店小老板。
“有人讓我去打工呢,”我坐詩人對麵,一本正經地同他商量,“那人說他一月給我兩千。”
詩人說:“兩萬也不幹。你還是好好寫你的稿子吧。去打工你賺到的可能是一些錢,但浪費的卻是才華。”
我水晶一樣清澄的心情變得沸騰了,有人這麼看中我的才華,錢算什麼?可我和別的女孩一樣,我得吃飯。第二天一早我準時去了佐羅開的那家“浪漫咖啡店”。“對不起,我不是老板的女朋友,和你一樣我也是來幹活的。”我對替我開門的小姐這樣講。
這時候,喜歡走極端的個性又顯現出來了,我不是走得極快把咖啡灑了一地,就是慢慢吞吞思想跑出八裏地去,還常常張冠李戴,把a的咖啡去送給b。
打烊的時候,店裏隻剩下我和老板。小老板很嚴肅地問我:“你是否還打算在這裏幹下去?”我想哭卻又覺得自己沒出息。小老板遞了一打餐巾紙給我,這會兒又有點像那個俠情的佐羅了。
“走吧,我們一起去看場電影。”佐羅自作主張地掏出兩張票來,我說去不去還不一定呢,佐羅說我相信你會跟我走的,再說這麼好的電影,不去可惜。我說你可以請別人,反正有的是人願意跟你。佐羅卻說,請女孩可以,卻請不到一個像你這樣詩情畫意的。他拿起我寫字的右手來看了看,又出乎我意料地親了親。我的臉一直漲紅到脖根,我說不行我得走了。佐羅追上我一起走出“浪漫咖啡店”,大街上的行人都像是有什麼要緊事急著要去辦,隻有我和佐羅,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天。穿過一道橙黃色的水果街的時候,忽然想起該去看看我那位詩人老友了。像這樣的夜晩,大街上人來人往,他一個人還在孤獨地寫著麼?
佐羅問我想什麼呢,我說沒什麼,電影就快開始了。
第十一節 尋找金麒
我曾經喜歡過一個男孩,那是在高二那年的一個夏令營。當時參加夏令營的孩子很多,大家都來自於不同地區不同城市的不同學校,因此相互之間顯得禮貌而陌生。
有一天早晨,夏令營組織大夥兒去爬山,我換好旅遊鞋就上了那輛大客車。我正低頭看著一本書時,旁邊來了一個男孩。
“你好!你看的那本書正是我的詩集。”男孩很自信地衝我一樂。
我抬起頭來打量他,隻見他身穿運動短褲足球襪,一副運動健將的樣子,哪兒像什麼詩人嘛。“你吹牛吧?這本書的作者可叫圓圓。”
“我就是圓圓。我本名叫金麒,‘圓圓’是我媽年輕時候的筆名。”
“你媽媽也是寫詩的嗎?”車子開動起來,我倆也開始聊天。金麒告訴我,他媽媽不僅寫詩,也寫散文寫小說,“母親寫了一輩子,卻從沒有一個字變成鉛字。我寫詩,就是為了給母親償還這個夙願,所以,我寫作用母親的筆名。”
“你的詩集終於出版了,你母親一定很高興吧?”
金麒低下頭來說:“是自費出版,所以我這才帶到夏令營來賣,母親為我借了債……”
這兩代人對文學始終如一的癡情,真讓我不知說句什麼才好。那年我隻有17歲,從來沒有寫過東西,竟不知寫作是一頂如此迷人的事業,值得兩代人付出全部的心血和努力。
老實說那時代我並不懂得詩的好壞,我感興趣的,是那個寫詩的男孩。他大大的眼睛,睫毛很長,端端正正的一張臉,總是微笑地看著你,好像有一肚子話要跟你說似的。他身上穿的那件t恤衫是檸檬黃色的,映襯著一張年輕而白淨的大男孩的臉。
兩個小時的路途似乎很短,還沒聊幾句呢汽車就到站了。金麒問我:“咱倆一塊兒上山好嗎?”
我很使勁地點了點頭。金麒說:“趙凝你使我想起我妹妹來。”
“是套話吧?”
“真的真的,騙你不是人。”
麵對這樣一個可愛又可氣的大男孩,我心裏真有一種說不出的依戀和喜歡。就想跟他在一起,聽他說話,跟他聊天,看他那活靈活現的喜劇表演。“將來你就等著瞅吧,”金麒說,“將來報紙上刊物上都將印滿我的筆名——圓圓。”
“其實,我覺得還是你的本名比較好,一隻金色的麒麟,聽起來就蠻有詩意,何必要改用筆名呢?”金麒快樂地拍手大叫:“高招!高招!那我以後就不用筆名了。以後你在雜誌上一看到金麒的大名,就立刻給我寫信,好嗎?”
“沒看到你的大名就不能給你寫信了嗎?”
“當然可以寫,”金麒的眼睛顯得又亮又大,“還從來沒有女生給我寫過信呢,不過你例外。”我問金麒:“那你給不給我寫信呢?”金麒想了想說:“還有一年就快考大學了,如果我考上了就給你寫信,如果考不上……”金麒的眼晴黯淡下來。這時候我們已經爬到山頂了。
夏令營結束,我帶著金麒那本詩集回到北京,而金麒也帶著我送給他的一支筆回到了他所在的那個南方小城,從此再也沒了消息。
即使在高考前夕最緊張的日子裏,我也沒有停止過對金麒的信的等待。學校傳達室的那隻小窗前,每天人來人往,隻有我肯放慢腳步,眼睛盯住小窗裏的信件一封一封慢慢地看。多麼盼望有一天,有一封大大的牛皮紙信封上,寫著“趙凝收”的字樣,底下落款是“南方的金麒”。可是一直沒有金麒的消息,金麒這個人就像空氣、像水,消失得無影無蹤。我也曾試著給金麒寫過信,可都被蓋上“查無此人”的血紅印章原封不動地退了回來。高考前的那段日子裏,我的情緒低落到極點。
我一直留意我所有能找得到的報刊雜誌,看看有沒有“金麒”和“圓圓”這樣兩個名字。我已經從金麒那裏開始,對文學發生了濃厚的興趣,立誌無論將來學什麼幹什麼,都不能放下手中的一支筆。
高考結束後的那個暑假,我一邊呆在家裏等消息等金麒的信,一邊開始了我“格子紙生涯”的第一頁。記得那篇稚嫩的小說裏,寫了一個大男孩的故事,其中滿篇都是金麒的影子。故事裏把他描繪成一個多愁善感、敏銳而又“詭計多端”的人,故事裏的女孩一直在苦苦地等待他的隻言片語。那些時候,我多麼希望金麒會突然出現在我的麵前,像我們第一次見麵那樣,說一句“嗨,你好。”一切都沒有發生。沒信、沒消息,也沒有金麒。所有文學刊物都讓我找遍了,沒有金麒一點痕跡。我到外地讀大學去了。
那年五月的一個星期天,我收到一個陌生的信封,竟以為是金麒。心口怦怦亂跳著撕信,手抖得怎麼也撕不開。一位同學在一旁道:“你胡亂撕什麼嘛,看看下麵的落款,怎麼可能是你那位莫明其妙的白馬王子寫來的呢?”在同學中間,我和金麒的故事早已流傳開了。
我一看信的落款,白紙紅字,竟是我心儀已久的一家編輯部的地址。一直盼著我的朋友金麒的名字變成鉛字,沒想到早早變成鉛字的竟是我自己的。記得幾個月前好像懵懵懂懂往哪裏投過稿子,扔進信筒轉身就忘了,因為我對自己根本不抱希望,隻是潛意識裏想和我喜歡的那個大男孩金麒有個共同嗜好罷了。這樣無心插柳,沒有等到金麒,倒把自己給陷了進去。大學四年,我一直功課平平,文學作品倒是讀了個飽飽的。
大規模寫作是在大學畢業以後。發表的作品漸漸多了起來,“趙凝”這個名字也有一點點響亮了。每天收到的約稿信、編輯來信、讀者來信都很多,常常是從收發室抱一懷信回來坐在地毯上慢慢拆,慢慢讀,很充實,很滿足。四麵八方到處都有愛我的喜歡我作品的朋友,他們寄來一封封熱情洋溢的信,雖然我來不及一一回信,但我總想我會寫出更多更好的作品來報答大家的。
有一天,在大準的讀者來信中我見到了他——那個用鋼筆清清楚楚寫著的“金麒”。
金麒,我長久以來苦苦等待的金麒,是你嗎?我心跳得厲害,信卻無論如何也不敢拆。他的字很漂亮,和他人一樣,瘦瘦的,傲傲的,好像一麵霧中的旗。
“趙凝,我一直無法麵對你,因為我是個失敗者。”夜深人靜的時候,我反反複複讀著金麒寫給我的信,心痛得厲害。金麒在信中說:
“那年夏令營分手後,我一直都處於瘋狂創作的狀態,我拚命地寫,到處投稿,想早點拿出成績來去見我心目中好美的一個女孩。可是我失敗了,稿子石沉大海,得不到一點回音,以致於後來影響了我的高考成績,我沒能考上大學。母親當年為我出書欠了債,磨粗了雙手到現在還沒能還上。現在我已經決定放棄文學這門‘貴族職業’,我得去幹粗活兒了,我得掙錢養活我自己,養活我媽。”
沒有留下地址,我無法回信給他,金麒的故事到現在對我來說仍是個謎。也許會有那麼一天,有一個滿臉胡茬的男子會驀然出現在我麵前,大聲說:“還認識我嗎?我是金麒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