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上知道了保京的處境,黨支部書記從塬上跑下來,問道:
“保京,事情搞得不順乎?”
“嗯。”
“不要緊,你們隻管搞下去,你爸那裏,我去勸說勸說。”
支書臨走的時候,問保京還有啥困難。保京說:“別的沒啥,就是缺點肥料。”支書笑著說:“這好辦,明天你到鄉上來。”
第二天,保京從鄉上開來了一張買化肥的條子。可是,他們互助組裏,一沒車,二沒轅牛,該拿啥去拉呢?保京作難起來。正海在腳地轉了個圈圈,猛地說:“誰說沒牛”,他指著保京和生枝說,“我、你、他,不是三個牛!”
沒等保京說話,生枝就接了腔:“對,對,咱過去給有錢人當了多少年牛馬,如今給自己當牛,沒說的。”
保京把胸膛一拍,笑哈哈地說:“這才是一言提醒夢中人,咱借上三個推車,一人一把車,大夥往回推!”
第二天,太陽剛冒出東山頭,天空一片彩霞。他們三個人推著小車“吱吱扭扭”地爬上了白靈宮的塬頭,到阡東鎮去了。
地有了,肥料也有了,眼看著就要下種了。就在這節骨眼上,上級派縣農業技術站技術員楊建武同誌幫助保京互助組搞玉米豐產試驗來了。
楊建武也是一個年輕人,個兒不高,中等身材,方盤臉上長著一對大眼睛。他性情和善,見人不笑不言傳。他一來,就對保京說:“要叫地裏多打糧食,不但要學習好的經驗,而且還得采用新技術。”保京從來也沒聽過“新技術”都是些啥,估摸“新”一定比“舊”好,就說:“老楊,你是黨派來的幹部,我們相信你,你領上,我們跟上,咱們一塊鬧。”
從此,保京他們就成天跟著老楊學選種呀,合理密植呀,分期施肥等許多科學種植技術。老楊說的就是在理。有好幾回,保京聽得高興了,拉著生枝和正海說:“這裏邊的學問深得很,咱就按老楊說的新技術辦。保準!”
保京互助組采用新技術耕作,自然有些人想不通,特別有些愛說二話的人,又大喊大叫起來。
人家選種——
他們說:“母壯兒肥,那倒不見得,村裏有些胖老婆的娃,怎麼還是瘦猴?”
人家搞合理密植——
他們說:“啥合理密植?不合理密植也一樣打糧食哩!”
保京他們那塊豐產試驗玉米,一冒出地皮,就和別的玉米兩樣,苗出得整齊、茁壯,格外惹眼。
保京和老楊他們自然高興。那時候,他們幾個人一天都說不上要往那塊豐產試驗地裏跑幾回。保京更入了迷,好像把魂丟到豐產地裏了。晚上刮點風,天明爬起來,先到地裏看看玉米吃了虧沒有;前晌下點雨,後晌又跑去看看玉米喝夠了沒有……在保京的心坎裏,好像這塊地才是世上最美的地,這塊地裏長的玉米才是最貴重的東西。
豐產試驗玉米長到一尺多高的時候,生了鑽心蟲。保京、老楊和組員們,正忙著用農藥殺蟲,王金福老漢走過來,指手畫腳地說:“藥鋪開爛咧,怪方方蠻多。試問,這蟲治得了嗎?是天意!”
保京和老楊知道,要使這些人相信新技術,不是一句話兩句話就能辦到的,得拿出事實來叫他們看。因此,當金福老漢撇涼腔的時候,他們就沒理睬,防治得越勁大了。
過了三伏天,落了一場透雨,玉米真像澆上了油,一天長一截子。過路的人,沒有一個人不站在地頭驚歎幾句:“哎喲!這娃娃把玉米務得這樣好,沒見過,實實在在沒見過。”
為了防止玉米倒伏,保京和老楊商量,準備給玉米施上一次草木灰,一商量定,第二天就出馬了。
你看保京那個虎勁兒,擔子不離肩,不吸煙,不打岔,像走馬燈似的擔了一回又一回,多威武啊!
別看老楊的身板不怎麼結實,可幹起活來,抵得住個彪形大漢。你看他,頭戴草帽,腳登草鞋,上身白汗衫,下身灰短褲,黑油發亮的胳膊,一前一後,兩隻輕捷的腳板,一起一落,輕快得簡直像一隻飛燕,一步也沒有離開過保京的腳後跟。
人們喝彩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