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雙柑搖搖頭,示意季漪別亂講話,季漪無所謂地靠在椅背上,噙著壞笑等酒喝。
黃鸝溫酒後端給他們,站在一旁等候差遣,顏雙柑繃不住了,對黃鸝吩咐,“該幹嘛幹嘛去吧,不用在此杵著了。”
“我不困,我娘在炒花生,恩公稍微等會兒。”黃鸝一邊打哈欠一邊說自己不困。
季漪哈哈大笑,饒有興味地來回瞅著黃鸝和顏雙柑,隨後拍拍一旁的凳子讓黃鸝坐下,“你又不是婢女,不必拘束。”
黃鸝很實在地坐了下來,為兩人斟酒,季漪問她,“你叫什麼名字?”
“免貴姓酒,大家都叫我黃鸝。”
“黃鸝……莫非你有副好嗓子?”季漪也為她斟了酒。
“對呀,我唱曲很好聽的。”黃鸝看向不說話的男人,“恩公想不想聽我唱曲?”
“隨意。”顏雙柑不甚在意。
黃鸝得了首肯站起身抱來瑤琴,伴著低緩的琴音吟唱了一首赫連樺早起創作的琴歌《憑欄酒醺憶故鄉》,描寫的是作客他鄉的遊子因故無法返鄉的愁緒心情。
可能由於她涉世未深又沒受過什麼苦難,還不足以領悟此曲的深意,但她的嗓音果如黃鸝鳥般清脆婉轉,竟把一首悲情的琴歌演繹得較為灑脫,顏雙柑不覺彎彎唇,靠在牆壁上閉眼欣賞。
時至今日,他仍然背井離鄉不能歸,每每聽到此曲不免有所感觸,這首曲子他聽過無數個版本,還是頭一次聽見如此……輕鬆的,少女不知離鄉苦哇。
而在酒館外有一人也在駐足聆聽,被俘的傷痛記憶直擊心口,那幾個月裏他品嚐了什麼是思鄉,比任何人都明白那種無奈的悲鳴。
他是淳於荀。
聚會散場後他獨自走在這條僻靜的胡同中,卻無意聽見有人吟唱此曲,可女子除了聲線宛如天籟,演繹的感情並不傳神,照理說不傳神的表演會讓人聽之乏味,偏偏女子用了另一種情感表達了此曲,又讓人不覺蒼白,甚至有些舒心,比他府上任何一名歌姬帶給他的衝擊力都強。
就好像曲中人的心傷被唱曲人撫平了一樣。
淳於荀不自覺走入酒館想看一看唱曲的女子是誰,一進酒館發現顏雙柑和季漪也在,先了錯愕隨後展開一抹笑意走向他們。
季漪見他走來聽曲的心情自然被打擾了,看向顏雙柑,那位仁兄似乎一點兒沒受影響,單腿曲起,一隻手放在膝蓋上打著節拍。
淳於荀坐在季漪身邊,並不在意兩人對他的冷漠態度。
黃鸝因來了新客人想要停下,被淳於荀抬手製止,他比劃個“請”的手勢,黃鸝便沒停下來。
酒掌櫃手托腮看著客堂裏的三名男子,覺得其中兩位都是自家閨女的恩公,為恩公唱曲沒什麼不妥的,他取出自己的奚琴湊到黃鸝身邊,加入了演奏。
三人沒曾想因酒掌櫃的加入,琴歌的意境發生了扭轉,滄桑浮現,聽起來有了凝重的味道,而酒掌櫃開口一嗓子,更是帶動了黃鸝,琴歌徹底變得悲愴淒然。
其實,這也不是赫連樺想表達的意思,但每個演奏者的經曆不同,演繹出來的韻味自然不同,這就是樂曲的魅力,而且那個時代沒有五線譜,多數曲譜都是私人手劄,複雜難懂,即便流傳下來,後人對曲譜的理解也是不同的,演繹的情感和方式皆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