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第三節)(2 / 3)

那小姐聽他這麼一說:“哦,那我知道你是誰,我更應該為你服務了。”說著拉著他一隻手往門裏去。他伸頭一望,門裏麵放著一張小床,原來那小姐穿的是睡衣,裏麵沒有任何衣服,隻見她把腰間的帶子一拉,睡衣自動脫下來,一個赤裸裸的白玉般的身子站在他的麵前。他嚇得大叫:“哦,天哪!”說著拔腿就往外跳。那小姐也不穿衣服,開門伸頭大叫一聲:“老板,抓住他。”沒等他跑出門口,隻見一位大胡子大漢擋在門口,皮笑肉不笑的:“怎麼?吃白飯?”他忙搖手說:“不,我沒碰他。”那大胡子笑著說:“人家小姐都露餡(脫了衣服)何不尿(幹)她?是你冤大頭。”他隻好低頭說:“好,我該死,我造孽,我把錢,我把錢不行嗎?”他一摸上衣口袋壞了,晚上光虎在酒席上給的一萬塊錢都扔給他了,這下完了。那大胡子說:“你沒糧也敢進這裏吃白食?給我打!”幾個人一擁而上,把他按倒在地,拳打腳踢。他大聲呼喊:“救命啊!”

這時隻聽樓上貴賓房裏有女子的聲音:“是誰呀?”那大胡子說:“老板,有人拖糧(嫖沒給錢)。”那女子聲音:“瞎了你的狗眼了,這是我的客人,給我好好款待。”那大胡子抓抓頭說:“是,老板。我說呢,兜裏沒一個銅板敢闖進來,原來是有來頭的,快去款待。”他聽出這聲音十分的耳熟,想到一定是白玉蘭。就大聲對樓上罵起來:“白玉蘭,你的聲音我聽得出來,快出來,你這什麼茶樓,掛羊頭賣狗肉,騙子。”

他迷迷糊糊地又被請進了包廂。他心想見到白玉蘭,大罵她一頓,怕有人見麵講情罵不出口,就大聲喊:“給我拿酒來,拿好酒來!”他是想借酒蓋個臉好罵白玉蘭。他剛坐下,進來兩位小姐,一人手上端著一個盤子。一個盤子上是一隻杯子和一瓶白酒,另一個盤子上是涼菜,有白幹、花生米、鹽鴨爪子等,都是下酒菜。他二話沒說,叫小姐開了酒瓶子,倒了一大杯白酒,端起來咕嘟咕嘟的倒進肚裏,他要用酒衝刷肚子裏的惡氣,兩小姐看看他笑了笑,退了出去,關上門。他伸手抓了幾顆開心果,嘴嚼著,眼睛盯著沙發邊上的旁門,他想到白玉蘭可能要從這道門裏走出來。他見麵第一句要罵她,要大聲的罵,不顧一切的罵,罵得她狗血噴頭,還要幫她回憶過去家裏是一巴掌拍著響到底的人,怎麼變成這個樣子,是光虎教的?這個白玉蘭茶樓也一定是光虎資助的。他現在想起來了,晚上每個人發的那些小姐,可能都是白玉蘭茶樓裏的小姐,剛才送酒的那一位,不就是在國際大酒店裏坐在我身邊的那一位嗎?是的,沒錯。嗨,什麼白玉蘭茶樓,掛羊頭賣狗肉。現在啊,開妓院既成事實又不公開,嘴上喊叫掃除了,其實紅火得很。既是婊子又要樹牌坊。唉,這小小的茶樓啊,紅燈酒綠,它把社會風氣攪亂了,把輩分顛倒了,把家庭生活破壞了,把人心搞黑了,把倫理道德敗壞了,天啊,連那麼純潔的玉蘭也變了。白布掉在染缸裏,變黑了,一床被子不蓋兩樣人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跟光虎這麼一年多,不也變成這個樣子了嗎?想到這些,他對玉蘭又產生了同情。對,這裏是省城,不是我們鄉下人呆的地方,我要拉玉蘭回去,回到臥龍山,離開這個火坑。一定要拉她回去。

他想到這裏,隻聽裏麵的門吱啦一聲開了,一個女子的身影走進來。他低著頭,不敢看那女子的臉,見她全身是紅色的連衣裙,亭亭玉立地站在他麵前。他看出這個身條子就是白玉蘭,個子這麼高,隻是比過去瘦了一點。對,是她,他倒了一杯酒,又咕嘟咕嘟喝下去,他抓了一把花生米,手有些顫抖,還是開口喊道:“玉蘭。”那女的沒吭聲。他又喊道:“你是玉蘭嗎?”隻見那女子頭低下來,身子在抖動,“嗚嗚”的哭聲。他抬起頭,見她滿頭的披發遮在臉上,說:“玉蘭,不怪你,隻怪光虎,他害了你,也害了我。走,我們回去。”那女孩哭著喊:“爸爸……”

他聽見呆了一會:“什麼?你喊我什麼?‘爸爸’?不,我不是老爺,老爺子死了,我是你大哥。”那女子又喊:“爸,爸!”他嚇了一跳,這聲音不是玉蘭,聽起來這麼熟悉。他手在發抖,大膽地撥開她臉上的頭發,啊,一個熟得不能再熟的麵孔展現在麵前:“怎麼,小玉?女兒?”

那女孩低頭沒出聲,好像很害羞的樣子。他怎麼也不相信,瞪大眼睛看,可看到了一個重影,好像兩個女人,一個是玉蘭,一個是小玉,兩個長得差不了多少。怎麼回事?他閉上眼,搖搖頭,重新睜開眼,是小玉,真的是女兒呀。便大叫道:“女兒,真的是你嗎?”那女孩好像受了委屈,撲在他的懷裏,哽咽著:“爸,是我呀,爸呀,我真的想你呢,你真的就來了,我好高興啊。”他重新推開她,雙手捏在她的肩頭,深情地問:“孩子,你怎麼會到這種地方來?”她說:“是……是我媽媽指我來的。”他怎麼也不相信:“怎麼可能?你媽媽怎麼會舍得叫你上城裏打工?她疼還疼不夠呢。是你自己偷跑出來的吧?”她搖搖頭又點點頭,沒回答。

他認真上下打量著女兒。看,怎麼變了?頭發染黃了,像一團黃牛屎,蓬蓬在頭上像從來沒梳過一樣,兩塊紅紅的臉蛋子,兩隻烏黑的眼圈,像農村裏戲班子上台化的妝一樣,遠遠看上去還像個人,可眼前看了十分可怕,像個魔鬼。他心裏一陣刀割的難受,真的要發瘋了,說:“小玉,女兒,你怎麼會這樣呢?走,跟我回去,快!”說著站起來拉著她就往外跑。她用力往回退著:“不,爸爸,我不能回去!”他大聲狂叫:“不,我死也要帶你回去,走,現在就走!”她用力掙脫他的手,說:“爸爸,你聽我說。”他說:“什麼也別說快走啊!”

她突然跳起來大叫:“別胡鬧了,我是這裏的老板。”他呆望她半天沒回過神來:“怎麼你是老板?”她點點頭、又低下頭。他瞪她:“怎麼可能,你憑什麼當老板?”她又抬起頭說:“爸爸,實話對你說了吧,這茶樓是白玉蘭開的,我是她的女兒,自然也是我的了。”他瞪大眼睛問:“怎麼,你把幹媽當成親媽?”她答:“本來就親媽嘛。”他大為驚詫,雙手捏著她的肩頭,含著淚水說:“孩子,我的好女兒,你可不能走你爸的老路啊,為了掙錢,什麼事都可以做呢。在家裏,你媽看出玉蘭沒孩子,念她可憐,叫你喊她幹媽,今天為了錢,幹媽就變成了媽,明天連我這個父親都不認了。”她也伸出雙手握著他的雙臂,眼裏閃著淚花說:“爸爸,你錯了,這麼多年你都蒙在鼓裏過日子,我告訴你,我確實不是你的女兒。”他呆望著她:“什麼?你胡說什麼?”她認真地說:“爸,這是真的。母親也不是我的母親,我的父親現在還沒有找到,我的親生母親是白玉蘭,這個茶樓就是她開的。茶樓把她給害死了,我要替她報仇,重新撐起這個茶樓,現在我是這裏的主人,我能回去嗎?爸,你別發呆,我說的這些話是千真萬確的,我沒騙你,要說騙了你的人,是你十分愛的光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