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龍也搖搖頭說：“我看你，總有一天良心發現的時候。”光虎說：“對，大哥，我心是存了這個底，當年特殊時期，我放火燒掉了關帝廟，那時我不懂事，現在是壓在心頭的一塊石頭，我想明年就洗手不幹了，回去重修關帝廟，這就是我多年的心願，也算是良心發現吧。”
光虎把要談的話談完，光龍該問的也問了。二人沉默了一會。光龍想到光虎講這麼多，相信是真話。想到自己進城有這樣的經曆，也是屁股抵了牆，牆開裂，沒有任何退路的時候，才打電話找光虎的，沒想到離開了狼窩跳進了虎坑裏。怨誰呢？隻有怨自己。這下好了，渾身沾滿狗屎臭，跳到長江也洗不清了。他氣得沒辦法，見酒桌上還有酒瓶、酒杯，還有很多酒，抓起酒瓶，自酌自飲，一杯一杯的往肚子裏倒，他隻想把自己醉死算了。
光虎抓住酒瓶子，攔住光龍的手說：“大哥……”光龍真的醉了，斜眼望著光虎說：“你剛才講了那麼多，那是你同別人結了怨仇，我們兄弟沒有仇恨吧，你現在講講為什麼要騙我呢？”光虎推開酒瓶和酒杯說：“大哥，實話跟你講吧，開始他們告訴我，你來了，我是多麼高興啊。我老爸去世，是你一手操辦，還辦得那麼好。我真是感激你呀。我是多麼想把你拉來和我一起做啊。可我想，你是一直躲在臥龍山的山溝溝裏，不曉得外麵的世界是什麼回事，我要是開始講了這些話，露了真相，你是不會上我這條賊船的。我隻好裝扮成那個樣子同你見麵，怕你聽出我的聲音，我講話用的是變聲器。這就是一年多來，我一直躲著你的原因。”光龍低著頭說：“也怪我，怪我當初急著要那筆錢。”光虎說：“大哥，其實十年前，我的樓房落成吃喜酒那天，聽村裏人談了那麼多的苦，我是有心為村裏人做點好事的。可是在那個節骨眼上被公安局抓了。我的臉麵在村裏丟下了，掉在地上狗都不吃。我就是有心支援他們，他們認為我的錢髒而不領這個情的。大哥，你就不為錢推銷產品，我也想利用你的名義為村裏捐助學校的。”
光龍聽他講到產品，又抬頭說：“好了，過去誰也不怨誰了，這一年多來我犯的罪，也得讓我曉得犯的是什麼罪吧。我推銷的那些產品是怎麼回事？那藥？螃蟹籽？”光虎望著他搖搖頭說：“大哥，這些就別問了，反正是騙人的把戲。”光龍瞪大眼睛：“不，我要問清楚，有一天我被審問了，我怎麼講得清呢。”光虎又笑笑說：“先講藥吧，反正吃不死人的。”光龍說：“到底有多少效果，是用什麼原料？”光虎緊接著說：“哎呀，不就是止痛片嘛，還有各種顏色染成的發酵的麵包。大哥，你想想，現在人生病，有個頭痛腦熱的，大醫院住不起，就想找點特效藥，吃了就見效。其實，世上哪有特效藥啊。可電視報刊廣告上講的全是特效藥，比仙丹還要靈呢。他們糊弄了多少人啊。”光龍臉色更難看了，說：“那這個螃蟹籽又是怎麼回事？是什麼原料做成的？”光虎笑笑看著桌子上的菜說：“這種原料，今天餐桌上就有。”說著指指一個碟子裏的魚籽說：“就是這家夥。”光龍驚訝地：“魚籽？”光虎說：“對，是燒熟了的鯉魚籽，上麵打上光油，亮晶晶的像菜籽一樣。大哥，你別氣，聽我把話說完。你想想，現在人都希望天上掉下餡餅，看人家發財就得紅眼病。也許他想到你賣的可能是假的，他也會假事要當真事做，怕失掉一次發財的機會。加上大哥你聰明，心有靈犀一點通，什麼事一學就會，以你三寸不爛之舌，能把死的講成活的，能把牛尾巴栽到馬屁股上，能把稻草講成金條來。”
光龍聽他這麼一說，越想越氣，再也控製不住伸手操起桌上的碟子向光虎頭上砸去。一直站在他身邊的一塊疤手疾眼快，一手擋住了。光虎站起身來，轉臉對一塊疤說：“這是我們的家事，你別管。”一塊疤隻好站到一邊去了。
光虎嘻笑著又拍拍手說：“大哥，你已經做了那麼多的醜事、惡事，已經騙了那麼多的人，別多想了，明年繼續同我合作吧。你騙一個是騙，騙一萬個也是騙，染缸裏已經抽不出白布來了，你就是不想幹也不成的，甩不掉手上濕麵粉，喜鵲的翅膀拴在鱉腿上，跑不了我也飛不了你。其實，我們沒有違反做商人的規矩，你該想得開，賣得三分假，賣不得一分真。賣者願賣，買者願買，周瑜打黃蓋，願打願挨，這就是買賣。買賣不懂行，瞎子碰南牆，這一切講白了就是一個字，假。奸商奸商，無奸不商。人人為我，我為人人的時代過去了，是人人騙我，我騙人人的時代到來了。大哥啊，想升官靠後台，想發財就靠胡來。這是我多年來得出的經驗。”
光龍聽到這裏，再也不想聽他講話了，重新操起一個碟子用力向他頭上砸過去。光虎還是微笑著站在那裏一動不動，頭一點也不偏，可光龍還是沒砸著他，碟子從光虎耳邊擦過去。光龍實在氣不過，伸手要把桌子掀翻，可這桌子是連著下麵柱子的，怎麼也翻不動。他隻得用手掃去桌上所有酒菜，碟子碗杯嘩啦啦掉了一地。光龍站直了身子，頭有些發昏，踉踉蹌蹌地走了幾步，他摸到荷包裏還有什麼東西，這才想起是開席時發的一紮票子，他把錢一下子砸到光虎身上，說：“羊子上山，鴨子下水，我們怎麼會走一條路呢？”轉身出了門。一塊疤過來對光虎說：“這樣出去會出事的。”光虎說：“你想辦法讓他到白玉蘭茶樓裏休息。”一塊疤點頭說：“我知道！”就跑出去了。
這個餐廳裏隻有光虎一個人了，那幾個女孩子像鴨子一樣地撲過去。他大手一揮，一拍桌子：“都給我滾出去！”那些丫頭們都走了。他拿出手機，撥通一個電話號碼：“孩子，有個人要來了，我什麼人都能騙，可不能騙我的侄女兒呀。他現在在長江路上。不用接了，我已安排他到你那裏去。他也是個大富豪啊，你要好好的服務喲，我的孩子，一切費用由我付給。聽話！”
他打完電話，關上了手機，仰頭望著天花板，突然大笑：“哈哈哈哈……”他笑著笑著，慢慢的把眼淚笑了出來，變成了傷心的哭腔，大聲呼喊：“大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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