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曾經發生在德國的反愛因斯坦運動(2 / 3)

柏林愛樂音樂廳首次講座中的另一位主講人恩斯特·格爾克(1878—1960)是一位出色的實驗物理學家,是陽極射線的發現者,並對光譜結構的精確測量有很大貢獻,還與盧默(lummer)一起發明了幹涉測量技術中的盧默-格爾克方法。他是最老牌的相對論反對者之一,從1911年起就開始和相對論較勁,十幾年如一日,試圖否定相對論。在早期的文章中,他認為相對論隻是一堆數學假設的集合。當廣義相對論發表之後,他又對水星近日點的進動問題(廣義相對論的三大驗證之一)提出質疑,認為這個問題其實早在幾年前就已經被另一位德國科學家解決了。不過格爾克隻是在學問上有點食古不化,並沒有任何政治動機,其人品也沒什麼瑕疵。他在柏林愛樂音樂廳的演講基本上是純學術的,大體上隻是重複了他一直所持的觀點:諸如相對論是不自洽的,並沒有真正被觀測所證實,會導致唯我主義等等。正是由於其演講的專業性太強,讓大多數不熟悉物理專用術語的普通聽眾聽得一頭霧水,因而也就沒有太大的殺傷力。

盡管愛因斯坦對柏林愛樂音樂廳的那次講座十分反感,並在8月27日的報紙上發表了一篇措詞尖銳的文章對威蘭德和格爾克等人進行了批駁,但他和格爾克之間似乎並沒有變得水火不容。18個月之後(1922年2月),在普朗克提名下,他們甚至一起成為波茨坦天體物理實驗室指導委員會的委員,並且合作、共事了3年之久。

反愛因斯坦陣營中最重量級的大將是實驗物理學家菲利普·萊納德(* lenard,1862—1947)。此公可不是等閑之輩,他在陰極射線研究方麵取得的重要成果為他贏得1905年的諾貝爾物理獎。最有意思的是,他雖是愛因斯坦的死對頭,愛因斯坦卻是以對他的實驗結果所作的理論解釋——光電效應的量子理論而獲得1921年的諾貝爾物理獎的。

威蘭德一直希望萊納德能參與柏林愛樂音樂廳的係列講座,在第一次“批判會”時還特意在前廳裏出售過萊納德的著作,並宣布萊納德為主講之一。威蘭德似乎有意想給人們造成一種印象:萊納德是這場運動的中心人物。據說開始時萊納德對威蘭德的所作所為也相當讚賞,但不知出於何種原因,他沒有接受去愛樂音樂廳演講的邀請。而且沒過多久,他對威蘭德的評價就一落千丈,甚至在一封給友人的信中說“不幸,威蘭德原來是個無賴!”

不過萊納德對愛因斯坦的敵視並未因識破威蘭德是無賴而有絲毫改變。在1920年9月20於拜德瑙海姆(bad nauheim)舉行的第八十六屆德國自然科學家大會上,他與愛因斯坦曾有過一次短兵相接的激辯,兩人不歡而散,從此結怨。

萊納德與愛因斯坦為敵,最初可能隻是意氣之爭,是出於對物理學界推崇愛因斯坦的不滿。他對相對論的非難開始時也僅為純學術的。例如,他提出如果相對論的等價原理成立,就必定得存在一個虛構的引力場。對此,愛因斯坦的回答是:沒錯,引力場就是場方程的一個十分完美的解,不過它不是虛構,而是實實在在存在的。時至今日,引力場還是大統一理論和宇宙論研究中的一塊基石。萊納德在20年代能以這個問題向愛因斯坦“叫板”,說明他的學術眼光是很高的,隻可惜站錯了立場。不過,隨著反猶主義在德國越來越泛濫,萊納德很快就成了一個極端的種族主義者。他與愛因斯坦之間的爭論也從學術之爭變成了“主義”之爭。從他發表在1933年5月《人民觀察員》報上的文章裏的一段話,我們就能看出他在種族主義的道路上走得有多遠。“猶太集團危及自然科學研究的最重要例子就是愛因斯坦先生拙劣地生拉硬拽數學而提出的理論,其基礎完全是科學童話,再加上些隨心所欲的補充。就像所有那些脫離自然的理論一樣,這個理論正在一塊接一塊地崩塌。相對論所以能在德國紮根,完全要歸功於那些光顧著完成自己任務的科學家們助紂為虐。他們沒看見或不願看見,把這個猶太人看做優良的德國人是多麼大的一個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