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分屬父子倆的南北二京(3 / 3)

兩京製的利與弊

明朝南、北“兩京製”形成後,北京作為政治、軍事中心,南京作為經濟和文化中心,使帝國的南北達到一種微妙的平衡。設想一下,如果明朝長期將政治中心設置在南京,那麼政治、軍事、經濟、文化中心都在南京,中國北方將持續凋敝,很不利於一個大帝國的統一與穩定。

明朝的“兩京製”當然也有不利之處。其一是形成“天子守國門”的狀態,首都長期處在北部遊牧民族武裝力量的威脅之下,皇帝和眾臣動輒置身於抗擊外敵的最前線。正統十四年(一四四九年),英宗親征蒙古瓦剌被俘虜,瓦剌首領也先帶兵突破長城,圍困北京。朝野恐慌,有大臣提議遷都南京,於謙等人頂住了壓力,反對遷都,立英宗弟弟郕王為監國(後即皇帝位),打敗進犯的瓦剌部,解京師之圍。嘉靖二十九年(一五五〇年)蒙古土默特部首領俺答帶兵突破古北口,包圍了北京,明朝堅守京師數日,俺答大肆搶掠城郊後撤離,是為“庚戌之變”。後金崛起於東北建州後,其騎兵越過長城,騷擾京畿,直逼京師,屢有發生,如崇禎二年的廣渠門之戰。但“天子守國門”的另一麵也讓明朝君臣長期有一種憂患意識,對北部的威脅不敢稍有鬆懈。“兩京製”另一不利之處則是使統治成本劇增。明朝的經濟是南重北輕,北京周邊的經濟欠發達,朝廷通過漕運數千裏從南方富庶地區運來糧食及其他物品供養京師。明朝前期,征運漕糧食的地區主要有南直隸、浙江、江西、湖廣、河南和山東六省,其中隻有山東處在北方。其數額宣德時最高達六百七十四萬石。成化八年(一四七二年)始規定歲運四百萬石的常額。自正德、嘉靖以後,連漕糧改折(約一百至二百石)在內才勉強達到此數。主要征自南直隸和浙江,約占全國漕糧的六成。除漕糧外,還有白糧,由蘇州、鬆江、常州、嘉興和湖州五府供納,歲額二十一萬四千石,均係當地出產的粳糯米。數千裏漕運,損耗巨大,加重百姓的負擔。但總體說來,為了維持一個帝國一統,保持南北平衡,這樣的成本支出也是必要的。

崇禎十七年(一六四四年),又一支勁旅突破居庸關,包圍了北京城。這次進犯的不是草原上的蠻夷騎兵,而是崛起於西北的李自成率領的造反軍隊。明朝君臣這次沒有逃過劫難,崇禎以發覆麵,在煤山一棵歪脖子槐樹上上吊自殺。終明一代,自遷都北京後,曆代皇帝代代相承,完成了“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的悲壯之舉。

吳三桂借滿洲八旗兵報君父之仇,引狼入室,滿洲人占領了北京城,成為紫禁城的新主。留都南京的一整套備份版朝廷,卻沒有起到了應有的抗爭作用,而是眾臣擁立福王稱帝於南京。當然弘光朝僅僅支撐短短的一年,便亡於清兵的鐵蹄下。從此,北京和南京兩座美麗的城池留給了異族,分別長眠在南京孝陵衛和北京長陵之下的朱元璋朱棣父子,任由自己的臣民剃發易服,臣服於來自關外的異族。但這對南京、北京兩城營建起著決定性作用的父子,連同為社稷江山殉難的崇禎帝,畢竟贏得了新朝統治者的尊重,清朝統治者對南京的孝陵和北京的十三陵予以善待;清朝皇帝還營建了思陵,禮葬崇禎帝,並設置司香內使(即守陵太監)管理十三陵;對南京城外的孝陵,也是如此管理。康熙南巡時,特到孝陵拜祭,並題寫“治隆唐宋”的匾額,清朝後期國門大開後,來南京的洋人越來越多,有司還專門在孝陵前樹立用六國文字書寫的石碑,提醒洋人不要亂寫亂畫,尊重陵墓的一磚一石、一草一木。

正因為如此,遺民顧炎武拜謁前朝帝王陵墓時,還能碰上守陵的“舊識中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