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鳳試著嚐了一口暗紅的液體,甜絲絲的和果汁差不多,比嗆人的白酒好喝多了。喝著喝著,酒力漸漸湧了上來。她感到全身輕飄飄的,鬱積在心中的憂傷也消失了。
屋內的氣氛越加熱烈起來。她跟著倩倩,接受大家的敬酒,也向別人敬酒,連續喝了不知多少杯。漸漸地,眼前的人影模糊起來,喧笑的聲音也聽不真切了。
從飯廳出來,金鳳“哇哇”吐了。寒風吹過,她稍稍好受了些,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符乾坤叫兩個女服務員攙扶著她回到了寢室。
躺在床上,金鳳昏沉沉的也不知兩個服務員什麼時候離開的。恍惚中,“砰”的一聲鈍響,是床前的木凳被絆倒了。緊接著,身上的被子揭開了,有人在使勁往下拽她的褲子。
借著窗外透進來的月光,金鳳看到的是柳霜仁那張焦黃的臉。她剛驚叫一聲,嘴就被他用毛巾塞住了,手和腳軟綿綿地不聽使喚。柳霜仁惡狼般地撲了上去……
“我要告你!”金鳳一把扯開嘴裏的毛巾,悲憤地哭喊起來。
“告我?哼,別說傻話了!你也不想想我是幹啥的?哼哼,鬼才相信你!你要瞎鬧騰,隻會惹來一身臊。女孩子名聲很要緊哪!乖乖跟著我,對你跟全家人都有好處。別哭啦,這是200元錢。喏,放在桌子上了,過幾天我再來看你!”柳霜仁說完,急急慌慌地出了房門。
黑夜如磐,月亮不知什麼時候躲進了厚厚的雲層。四周死一般的沉寂,金鳳悲傷的嗚咽聲被無情地吞沒了。
金鳳強撐身子坐起來,拉亮條桌上的台燈,撿起床頭地上扔得七零八落的衣褲,木然地一件件穿著。平日裏,她很喜歡拿起那個橢圓形小鏡子端詳自己青春秀麗的臉龐,用那把玫瑰紅的塑料梳子細心梳理一頭烏發。現在,鏡子裏麵的她目光呆滯,淚痕滿麵,頭發淩亂不堪。她寧願相信這隻是做了一場噩夢。然而,身上鑽心的疼痛不時襲來,是那樣的真實和確切。床單上沾染的斑斑血跡也證實著剛才發生的罪惡一幕。長夜難明。就是天亮了又能如何?她在縣城裏舉目無親,程海平也不再值得信任,還有誰是可以信賴並真誠幫助她的人?忽然,金鳳看見了桌麵上的那200元錢,柳霜仁的威嚇利誘又回響在了耳邊,她感到從未有過的絕望和屈辱。她一個弱女子,要告倒黑手遮天的柳霜仁太難太難了,很可能還會給自己、給老實巴交的爸爸媽媽和剛上初中的弟弟帶來無盡的屈辱和傷害。
翻開桌上的作業本,金鳳含淚寫好了遺書,遺書旁邊是兩張一百元紙幣。金鳳原想一把撕碎扔出窗去,最後她沒有這樣做,她要留下柳霜仁作惡的重要證據!
東方已經現出了一抹魚肚白。金鳳腳步艱難地走上了樓頂。寒風凜冽,她的身子好像麻木了一樣沒有任何感覺。在高樓的邊沿,她呆呆地佇立了許久。終於,她縱身一躍,像鳳凰展翅般飛了出去……
程海平起床後,剛到附近小飯店坐下,聽見鄰桌兩個少婦在談論有人跳樓自殺的事情。程海平向來信奉“閑事少管,走路伸展”,對這類“路透社”消息不大關心。但今天不知咋的,他的心緊縮了一下,不由把拿起的筷子擱下,側起耳朵去聽。
店內人聲嘈雜,兩個女人的聲音又不大,聽不大真切。程海平聽了一陣,隻零星聽到她們說到死者摔得血肉模糊的慘狀,以及不時發出的驚異與惋惜的嘖嘖聲,並沒有他急於想知道的死者姓甚名誰和時間、地點這些新聞要素。他想走過去問問,又覺得相互不認識,這樣驚擾人家有些冒失。躊躇間,她們已經吃罷,付過賬出去了。
天陰沉沉的像又要下雨。鄭江昨天分手後再沒打照麵,連一個電話也沒有。程海平越發煩躁起來,感覺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情跟自己相關。
天擦黑時,鄭江神情疲憊地回來了,顫抖著聲音道:“金鳳跳樓了,已經死了!”
“啊?”程海平兩腳一軟,跌坐到了床邊上。
鄭江驚魂未定:“幸虧金鳳留下遺書,指明是柳霜仁強奸。不然我可能又要背黑鍋哇!”
“是柳霜仁?”程海平一下站了起來。
鄭江憤憤道:“不是他是哪個?金鳳寫得一清二楚,他想賴也賴不掉!我早上曉得金鳳出事後就趕到賓館,看見警察已經在現場了。金鳳是從九樓頂上跳下去的,屍體周圍流了一大攤血。我很害怕,悄悄去給柳主任打了電話。不料柳主任說:‘她死不死跟我有啥關係?昨晚我又沒看到過她!’人命關天哪,他明明是去了金鳳屋子裏的。唉,哪曉得她會這樣。昨晚我們喝酒還高高興興的,今天她就……太慘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