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後,街坊四鄰都說何瓊芳是鮮花插到了牛糞上。洪孔儒也曾自慚形穢,但他發現老婆遠不如他精明、自己在她跟前具有很大的智力優勢後,就不再感到自卑了,反而還有了優越感。造物主真是公平啊,女人漂亮的大多沒智慧,有智慧的大多又不漂亮。不漂亮又沒智慧的女人叫人感覺悲哀甚至恐怖,而又漂亮又有智慧的難得一見,也是禍福難料哇!
歲月不饒人。洪孔儒覺得,現在而今眼目下的老婆除了臉上那團潮紅像桃花,身上再難找到桃花一樣有美感的地方了。她的全身像發酵了的麵團,原先苗條的身材胖得完全走了形。臉上手上的皮膚變得粗糙發黑,實在是不忍細看和觸摸哇!很久以來,他們做“家庭作業”時先得熄掉電燈或吹滅煤油燈。習慣成自然,何瓊芳後來沒再追問緣由了。他逐漸積累了不少在黑暗中摸索進取的經驗,老馬識途般地迅速解決問題。即便有在黑暗中翻滾到床下腦袋上摔起大包的沉痛教訓,那也是陳年舊事了。現在他可沉穩得多,再也不會犯這種疏於防範的錯誤啦!
阿發一轉彎就沒影了。洪孔儒想:兒子肯定是又去找他的玩伴兒了。早曉得這樣,真不該拿那麼多錢給他。
下午,洪孔儒到回收站賣了收的舊貨。一算賬,賺的還不到20塊錢。他悶悶不樂地進了家門,隻聽得屋內一片歡聲笑語。笑得最響的,就是被何瓊芳和五個女兒簇擁著的阿發。
“你把錢糟蹋完就安逸啦?”洪孔儒放下籮筐扁擔,沒好氣道。
不等阿發答話,何瓊芳搶在前頭說話了:“今天發娃賺大錢啦!快,給你爸說說。”
洪孔儒一眼看見飯桌上擱著厚厚一疊十元鈔票,估摸不會少於2000塊:“你賺的?”
“當然啦!”阿發眉飛色舞,說他早就發現,有個同學家裝鹽巴的小瓷罐像是古董。“今天上午,我隻花了100元就從他媽那兒買來了。沒費好多口舌,人家就痛痛快快把鹽巴騰出來洗幹淨拿給我。他媽還叫我對天發誓不反悔哩!我拿舊報紙一裹就趕車進了縣城,去了收古玩的最大的鋪子。那個朱老板拿起放大鏡把罐子看了個遍,問我要多少錢?我麻起膽子說要2000,心想給我200也賣。瓷罐上頭有一道裂縫還碰掉了幾塊瓷,裝水肯定要漏,要是賣不脫我還怕你罵我憨子呢!沒想到朱老板說他給我2500塊錢,但要在一張他寫好的字條上簽上我的名字,防止我後悔來找他扯皮。我笑慘了,趕緊答應了。你看這是那2500塊錢,一分都不少!”
洪孔儒明白過來,兒子是撿到妑和也就是行話說的拾漏了。
洪孔儒收廢舊也有過意外之喜。那次到稅務所所長牟華光家收空酒瓶,就算是發了筆小財。牟所長說:“這幾個‘五糧液’的紙盒盒你也拿去,我就白送給你吧。唉,大熱天的,老洪你掙這點兒錢也不容易啊!你看你身上的汗喲,把背上的衣服都打濕嘍!唉唉,你就跟剛從河裏頭爬起來一樣,頭發上、臉上都在朝下頭滴水喔!唉唉唉,不要拿髒手杆揩嘛!你一揩就揩成個黑臉了,就跟包公一模一樣嘍!”
洪孔儒一掂量,就敏感地覺察到那5個包裝盒有些發沉。他沒去回收站,先回了家。拆開一個包裝紙盒,在底部的襯墊下看到一個白紙裹的紙包。打開一看,竟然有20張嶄新的十元鈔票,整整200塊錢哩!盒子裏頭個個有貨,一共是1000元錢。
洪孔儒怕牟所長被送禮的人問起,曉得了盒子裏頭的秘密後要來找他。他想好了,那樣的話就死不認賬,說包裝盒賣到了回收站,早就化成紙漿了。
洪孔儒很快就踏實了,因為牟所長一語成讖,後來真遇上了“黑臉包公”。但“黑臉包公”不是忙著走街串巷收廢品的洪孔儒,而是對牟華光貪汙受賄的線索一查到底、鐵麵辦案的檢察官跟法官。
牟華光被正式逮捕進了監獄。不過他隻判了10年有期徒刑,沒有像陳世美一樣叫包拯鍘掉了腦袋,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洪孔儒想,牟華光無意中舍了那1000塊錢減了罪過,不曉得要少坐多少天度日如年的牢房哇!他以後出來了,應該感謝自己才是啊!
“發娃呀,你長大嘍!今天,老漢兒要跟你好好喝幾杯酒!” 洪孔儒吩咐何瓊芳去炒幾個好菜,好好慶祝一下。
20多年後,從中央電視台收視率極高的 《鑒寶》節目中,洪孔儒看見那些一點不起眼的瓶瓶罐罐要值幾十萬甚至成百上千萬,不禁又回想起當初阿發收來又賣掉的那個瓷罐兒來。說不定真正撿到大妑和的是那個麵相狡詐、異常大方的朱老板呢,那他們可就虧大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