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同歸於盡(3 / 3)

眾人吃飽肚子,又對著柴山殘火叩拜一番,哀悼那些冤死的亡靈,便一齊下了山,眾人對此地都是初來乍到,對周邊環境甚是陌生,哪分得出東南西北來,幸好尚有阿草帶路,阿草雖然不言不語,但跟著她走,也是決計不錯的。

行在路上,陽有儀將心中憂慮與大夥說了一遍,眾人聽罷也是大大吃驚,難不成劉亭本身也是個身具武學之人,而且修為還不低,可他硬是裝著手無縛雞之力的樣子,到底意欲何為?當下個個都是各有猜測,七嘴八舌議論不休。

淩雲霄聽著別人話語,不敢出聲,背負著阿儂隻管跟著阿草前行。劉亭若真如師兄所言,是個心懷叵測之人,他淩雲霄決計也脫不了幹係。一路行心中是惶然不安,隻盼劉亭並非如他人所言一般就好。阿儂也早醒來多時,欲哭卻已無淚,伏在淩雲霄肩頭怔怔出神。

眾人日行夜伏,不停加急趕路,走了好幾個日夜,又是回到了翁家寨地段,又行了一日有餘,進入到翁家主寨之中,卻感覺有些不對勁,靜,實在太靜了,偌大個寨子,幾乎感覺不到生人的氣息。

阿草也覺氣氛不對,加快腳步,忙忙朝自家奔去,眾人緊隨其後,不敢落下。阿草奔到自家樓下,朝上喊了幾聲,卻無人應聲,當下雙手抓住樹幹突出的枝節,就向上攀去。陽有儀對陰無極眼神示意,陰無極點點頭,右腳一點,已是躍到阿草頭頂上,跟著又是一點樹幹,已是到了上層樓閣的蓋板處,右手就是一拳,將蓋板打碎,左手跟著一撈,搭住上層樓板,身子一翻,已是進到樓閣裏邊。

不一會工夫,一條繩梯垂掛下來,阿草抓住梯子,急急忙忙攀爬上去,眾人也跟著依次而上。阿草一臉著急,上到樓閣裏又是叫喊一陣,皆是無人應聲,趕忙衝到往上的繩梯處,又是往上爬去。眾人候在樓下,隻聽阿草的聲音不停在上方響起,叫呼一陣,竟是沉寂下來。

等不多久,阿草一臉蒼白爬了下來,估計是尋不到人了,她一下到樓下,也不答話,又是立馬往下爬去,眾人隻得又跟了下去。

阿草在寨中四處亂轉,不停高聲呼喚著,神色焦急。眾人瞧在眼裏,也知她定是在尋找家裏某個重要之極的親人。轉悠了一陣,終一無所獲,寨中之人,似乎都死光死絕了,阿草之音如此清楚,竟是無一人出來應聲。

風樂突然停下腳步,鼻翼微動,用力嗅了幾下,突道:“有血腥味。”當先奔出,往寨子西北處奔行而去。眾人跟著他奔了一陣,已是出到寨外,便見通往外邊的山路上,零零散散不斷有人橫臥地上,路道上血跡斑斑。眾人粗略查驗一番這些屍首,都是苗人打扮,死狀極慘,皆是被開膛破肚而死。眾人沿著山路再往前奔一陣,奔到一處開闊地中,頓時被眼前景象震呆了,空地上密密麻麻橫七豎八布滿了屍體,一直往外延伸,估摸著全寨的人都死在這了,個個死法都與山路上的屍首一般,皆被開膛破肚,髒器殘肉灑得滿地都是,瞧得是觸目驚心之至,各種器刃散落一地,可見當時此地曾爆發了一場極其慘烈的廝殺打鬥。

陽有儀暗暗皺眉道:“難道有大隊漢人殺來此地,將寨中人統統殺光了?”

風樂站在近前,聽得清楚,道:“若是漢人所為,手段何必如此殘忍?將人殺完了就是了,還要開膛破肚?”身後一陣哭聲傳來,阿草披頭散發闖將過來,撲入那群死屍之中,不停翻尋著,嘴裏也不停呼喚著,形同瘋子一般。

阿儂輕拍了拍淩雲霄肩頭,虛弱著聲道:“放…放我下來,我要去幫…幫阿姐找…找我侄兒!”

淩雲霄哪會聽她話語,當下道:“我背著你去找。”快步奔入那堆死屍之中,也跟著東尋西找起來。他沒見過那孩兒模樣,但對著阿草的樣子尋思著,估計也是個十歲上下的孩童,找著條件相符的孩子也就是了。眾人瞧著阿草模樣,深知一個母親失去孩子的悲痛之情,心中暗歎,也跟著幫忙尋找起來。

一路往外,屍首或躺或坐,多不勝數,血跡都把路邊的花花草草染成了暗紅色,也不知死了幾百幾千人?眾人邊尋邊走,已是遠離翁家主寨幾十裏處了,屍首漸漸稀少,再走一陣,終是再也不見死人了。可瞧阿草模樣,似乎還是沒找到她的孩子,此時獨坐在一塊大石頭上,眼望遠處群山怔怔出神,大石之下,就是一處深達百米的懸崖削壁。淩雲霄怕她想不開跳崖自盡,離得她近近的,萬一她真要想不開,還可以伸手拉她。

阿草呆愣了半響,突地笑了起來,轉而又低聲淒泣,這一會兒笑一會兒哭的,把淩雲霄和阿儂嚇得不輕,兩人皆是一般想法道:“莫非傷心過度得了失心瘋了?”淩雲霄放下阿儂,又走近了阿草幾分,隻待萬一有個不測,就將其打暈。

山道另一側的山上,突地傳來一聲極其細微又略顯幼嫩的喊聲道:“阿媽!”阿草聞言身子一動,猶地站起身來,望山上觀望。山上又傳來幾聲,一聲比一聲清楚,似是喊話之人往這裏奔來。阿草麵色大喜,忙忙循聲往山上迎去。

才奔了幾步,道旁山坡之上的荒草一分,幾個孩童從裏邊鑽了出來,其中一個長得甚是虎頭虎腦的孩童哭喊著撲入阿草懷中,母子倆抱在一塊失聲痛哭。眾人眼見他們母子團圓,提起的心慢慢放了回去,心中暗暗替阿草歡喜。

陽有儀對著其中一個孩童招手道:“孩子,你過來,叔叔有話問你。”那孩童滿眼戒備,不來卻是往後又退了幾步,跟隨另幾個孩子藏入阿草身後。

阿儂對他用苗語說了幾句話,又招了招手,那孩子磨磨蹭蹭走了出來,慢慢來到阿儂身前。阿儂手拉著他軟聲細語又說了一通,與他一起坐下地來,說著說著,那孩子緊張的神色慢慢舒緩開來,開始還隻是阿儂一人在說,到了後來,那孩子也開始和阿儂一問一答起來。兩人對答了一陣,阿儂神色漸漸嚴肅起來,眉頭越皺越緊。

淩雲霄在旁等得不耐,開口問道:“這孩子說些什麼?此地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阿儂不理他,自顧和那孩子說著話,嘰裏咕嚕又是一大通話後,阿儂將那孩子摟在懷裏,雙眼通紅,又似要流下淚來。淩雲霄急得抓耳撓頭,不住聲催促道:“快說啊,急死人了,這不是存心要憋死我麼?”

陽有儀行了過來,拍了拍淩雲霄的肩膀道:“小三,別急,給她們靜一靜再說。”

淩雲霄心中雖急,但也知道師兄說話在理,隻得歎了一聲,也坐到阿儂身旁,隻待她情緒平靜下來,在慢慢說給自己聽。

那邊阿草母子也是有一句沒一句的抽泣著對著話,旁邊幾個孩童時不時也插上幾句,眾人見她們說得都是苗語,半句也是聽不懂到底說著何意?

阿儂待情緒有些平靜下來,又整理了下思緒,拉著那孩子坐在自己身旁,低聲對他說了幾句,那孩子不住點頭,麵上破涕為笑。阿儂轉對淩雲霄道:“他方才說,寨子裏昨夜裏來了個惡人,是個年約四旬左右的中年漢人,一進了寨子就想出去,寨子裏的大人自然不答應,結果給他傷了好幾個,於是就追著他到了寨外,想不到那漢人厲害得緊,在寨外把追來的大人都殺了,於是寨子中的男女老幼一起出動,想要殺了那漢人給那些死去的親人報仇,那漢人就邊打邊走,手段殘忍,凡是被他碰上的,都是肚子裂開,腸子飛了出來,死的人越來越多,看著親人個個慘死眼前,寨子中的人打紅了眼,圍著他死戰不退,什麼手段都用上了,卻奈何他不得,寨子中的人越打越少,他們幾個孩子見勢不妙,就跑到山上躲了起來,直到那人把全寨人都殺光了,就施施然的離開了,他們躲在山上整整一夜一日,直到碰到我們。”阿儂說得輕描淡寫,寥寥幾句就將事情說完,但其中過程,肯定是極其波折慘烈,陽有儀等人聽完,半響出聲不得。

風樂想了一陣,疑惑道:“按這孩子的說法,這漢人極其厲害啊,寨中高手曾多,而且都善於使毒,都和此人對不到一合之數,而且一招之下,皆是肚腹崩裂,那人卻是在眾人圍攻之下毫發無傷,如此修為,和那老妖物比起來,恐怕也不曾多讓。”說著又搖搖頭道:“雲貴之地,果然是藏龍臥虎的所在,絕世高手怎地如此之多?”聽他這麼一說,眾人心頭又是提緊了起來,老妖物的厲害,他們是見識過了,若不是李孝堂出其不意的一槍,隻怕現在人人都得到奈何橋上相見了。才逃過大難,如今又出現一個,看其手段,隻怕也不是什麼善類。

陽有儀沉吟半響,道:“阿儂姑娘,你再問問這孩子,那惡人是從什麼方向進村的?”

阿草突在那邊冷冷接道:“不用問了,翁家寨隻有兩個出口,一個是這裏,一個就是我們進寨的地方,既然那人從這裏出去,肯定就是和我們同一地方進來。”

陽有儀幾人沉默片刻,突地個個變色齊聲道:“劉亭!”

淩雲霄忍不住刮了自己一大嘴巴,懊悔道:“我還道他是個忠厚老實人,隻做些本份生意,想不到竟看走眼了,此人竟是個深藏不露的大惡人。”

陽有儀道:“如今說什麼都晚了,隻是我有些不解,看其樣子,似乎不是為幽穀而來的,好像對我等人也沒什麼惡意。”

淩雲霄奇道:“怎麼說?”

陽有儀道:“若他對我們有惡意,那夜我們與老妖物死命相鬥之時,對他又不提防,若他與那妖物聯手,我們還不全死光死絕了,還有機會在此交談?待那老妖物身死,他又悄然離去,如果他們真是父子關係,而且按他的說法,是來替他父親求情的,如今他口中的父親一死,起碼也會替那老匹夫收屍才對,卻怎麼不聲不響的走了?”停了一停,眼神疑惑道:“他到底想幹什麼?”

淩雲霄驚問道:“師哥,你意思是說,他們根本不是什麼父子關係?”

陽有儀搖搖頭,道:“我也不知道,隻是猜測而已!”

風樂接口道:“怪不得馬幫將劉亭劫持為人質之時,那老頭眼神冰冷,似乎與他無關一般,若真是父子關係,雖不受脅迫,但眼神中多少有些著急。或者又早就知道,馬幫的人根本殺不死劉亭。唉!隻怪我們大意了,還道是那老頭和我們耍心計,看穿我們肯定不敢拿劉亭下手。”

陽有儀道:“如今什麼都是猜測,隻有追上他才能一探究竟。”眼望前路,沉聲道:“他在此耽擱了一些時辰,如今估摸著還走不遠。”

阿草猛地叫道:“不好,外邊尚有兩處外寨,隻怕現今又有一寨遭殃了。”神情惶急,她以前雖想讓翁卯兩家同歸於盡,盡出歪點子,但如今卯翁柳以死贖罪,而且翁尼野也被老妖物殺死,什麼恩恩怨怨,在她心中早不複存在,如今心中有的,盡是擔心族人的性命。

聽她這麼一說,陽有儀忙道:“事不宜遲,我們快追。”

淩雲霄正要再背上阿儂,阿儂卻擺手阻止道:“我又不是三歲小孩,我自己不會走麼?你們先去,我和阿姐帶著小孩隨後就到。”阿儂雖恨阿草所為,但如今阿公阿婆盡去,世上親人已是不多,這個阿姐,終究還是要認的。

李孝堂也道:“淩小哥,你們快去追吧,有我在此照應她們,沒什麼問題的。”他身無半點功力,跑得不快,去了也是累贅,當下有此這麼一說。

淩雲霄眼見陽有儀他們已是跑出好遠,似有些不放心,還在猶豫不決,李孝堂拍了拍腰間的盒子槍,道:“放心,一般野獸還是奈何不了我李某人的。”

淩雲霄抱拳道:“如此麻煩李長官了。”望了阿儂一眼,阿儂點點頭,意思不必為她擔心,淩雲霄一咬牙,轉首就追陽有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