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老太爺渾身染血,血跡滴滴從身滑落,一身淺灰色布料早被紅血染成黑紅色,腳下四周更是屍身橫七豎八,殘值斷臂,血跡殷紅,場景慘烈之極。
劉老太爺忽進忽退,或躍或奔,每動一步便是人身翻跌,血肉暴裂,他卻邊打口中邊道:“你等護書有功,無奈苗人更是厲害,你等個個奮勇殺敵,力戰不退,最後個個英勇戰死,老夫以後年年都將記得諸位的相助之恩,每到清明之時,必到諸位墳頭一祭”。
甲大諸人再傻再笨,此時也已知道這老家夥想要殺人滅口了,眼見幫中弟子已被他殺得七七八八,本是好心助人,想不到卻飛來橫禍,慘死野地,哪裏還忍得住,個個狂喝一聲,四條身影,齊齊向劉軒昂射撲而去。
陽有儀幾人瞧那劉老爺子神情可怖,殺意甚濃,如同惡鬼厲魔現世一般,雖然個個都是大風大浪中闖蕩而來之人,殺人也可謂不少,但瞧那老家夥如此模樣,也是有些膽戰心驚,不寒而栗。
陽有儀暗暗心驚道:“這老家夥麵目謙和,待人和氣,還道他是個老好人,想不到知人知麵不知心,此地傳言,也非空穴來風。”當下對著風樂和陰無極暗示眼色,三人暗運功力,小心戒備,靜觀其變。
劉老太爺見馬幫四人撲來,口裏怒吼道:“你們也不信老夫所言?”
甲大喝道:“你屠殺我幫弟子,便是與我幫為敵,以往種種情誼,從今而起,便是過往雲煙。”話語聲中,已是對著劉老太爺一掌揮出,其他三人也是怒喝連連,或拳或腳,或打或劈,俱往劉老爺子身上招呼而去。
馬幫四大高手一同出手,威力自然不是那些尋常弟子可比,劉老爺子自然也不敢小覷,身子一閃,避過四人聯手一擊,如鬼魅般一溜煙奔至洪通海身前,將身上阿儂放到洪通海身上,道:“好生看管住她,待老夫忙完事再來。”言語聲中,馬幫四人又至追到,劉老爺子哈哈一笑,卻不與他們正麵過招,步伐一轉,又溜向他處,伸手在地上一抓,拾起數塊石子,專尋那些已跑得遠的馬幫弟子下手,雙手不斷交替擊出,嗖嗖破空聲中,石子激射而出,遠處又是慘呼連連,每顆石子就是一人,絕不空落。
馬幫四人瞧得是怒氣衝天,滿腹火氣,拚力來追,可這劉老爺子身法的確太過詭異,東一晃西一閃的,快如閃電流星,看似四麵八方都有著他的人影,在馬幫四人中穿來行去的,馬幫幾人無論如何努力,總是與他差上一點,除了徒增怒氣之外也是無可奈何。
陽有儀給風樂兩人使了個眼色,慢慢移向洪通海身側,他早打定主意,洪通海功力雖然也不弱,單對單也許不落任何人下風,但與他們哥三聯手相比,還是差上許多的,如今阿儂就在他身上,他此時又正全神貫注的把注意力放在劉老爺子身上,正是救人的大好機會。
風樂和陰無極兩人會意,與陽有儀分三角之勢緩緩逼近洪通海,想不到洪通海也是警覺之極,他們才動了幾步,便回過頭來,一臉戒備道:“你們想作甚?”
陽有儀笑道:“沒事,見洪兄弟一人肩扛兩人,就想幫你一把罷了。”說著又近前了幾步。
洪通海道:“不勞你們費心。”說著把李孝堂放落到地上,仍是緊扛著阿儂不放,相旁側讓了幾步,與陽有儀幾人又把距離拉開了。
陽有儀幾人無法,若是再往前,必令他起疑,反而弄巧成拙,也隻得停下步子,假意瞧起那幾人相鬥來。
就這一會工夫裏,劉老太爺已將那些四散逃開的馬幫弟子殺得幹淨,轉回身來,迎著馬幫四人奔去。馬幫四人知道劉老太爺功力深絕,此番迎著他們前來,必是一番惡鬥,也不再追擊,分四角站好,將全身勁力提至盡處,就等劉老太爺近前。
劉老太爺待離他們尚有兩三丈時,突地身子一躍,高高跳起,雙掌連環交替不斷,從空中往甲大撲落,他知道四人中就甲大功力最為深厚,是以便先向他出擊。
甲大見掌風撲麵,自知自身功力離劉老太爺差的太遠,不敢硬接,腳步一錯,就想往旁避讓,另三人也已朝劉老太爺撲來。
不料劉老太爺身法端是奇快無比,甲大腳步才動,他掌風已襲至甲大身前,將甲大周身全罩於其掌風之內,烈風霍霍,可見其掌力之強,端是非同小可。
甲大眼見其他三人離劉老太爺尚有一定的距離,而自身已是躲無可躲,暴喝一聲,雙手握拳,運足力氣,也不理會向自身襲來的雙掌,全力向劉老太爺頭部擊去,他知道自身功力無法獨立抗拒老爺子雙掌之力,便舍棄了防守,就算拚了一死,也要給劉老爺子予以重擊,給另外三兄弟創造些機會。
另三人見狀齊齊大驚,同聲道:“不可!”加快速度擊來,隻盼甲大中掌之前能截下劉老爺子。
劉老爺子身在空中嘿嘿冷笑一聲,改掌為抓,出手快如閃電,已是握住甲大雙腕,甲大隻覺雙手一麻,全身勁道全無,心中驚駭道:“不好,被這老妖物製住了。”頓時萬念俱灰,束手待斃。
另三人也已經攻至劉老太爺身側,或打或劈,俱向劉老爺子身上擊去,劉老爺子一握住甲大雙腕,身子淩空一翻,落到甲大後方,一帶之力,將甲大舉了起來,變成了他立於地上而甲大頭朝下身在半空,另三人攻擊自然齊齊落了空。
劉老太爺一招得手,也不停留,抓住甲大就朝那三人掄去,他竟拿甲大之身作為武器,三人投鼠忌器,怕誤傷了甲大,忙忙朝外跳開,劉老太爺將甲大之身舞得如同一把兵刃,不斷進逼,三人不敢出手,隻是一味躲閃,一時間手忙腳亂,守得狼狽之極。
甲大給他舞弄得頭暈目眩,嘶啞著聲音狂吼道:“別顧我,全力殺了這老匹夫。”
陽有儀心道:“這老家夥功力之高,實屬罕見,他現在意圖很是明顯了,就是殺人滅口,欲蓋彌彰,隻怕他一會收拾了馬幫四人,下一步就是對付我們了,少不得,要助馬幫幾人一臂之力了,雖然自身目前傷未痊愈,馬幫也被製住一人,但合數人之力,想來還能和他一鬥的。”心裏想著,高聲笑道:“老爺子,你功力通絕,殺人手段也極是高明,不知收拾了馬幫眾人後,下一步就是對付我等哥幾個了吧?”
劉老爺子冷笑一聲,也不答話,自顧向馬幫三人進擊不止,陽有儀哈哈一笑,奔了出去,嘴裏道:“老爺子,我們也來陪你玩玩。”
劉老爺子也跟著一笑,道:“那敢情好,人多熱鬧,都來陪老夫玩玩吧。”言語聲中,陽有儀已經奔至他身前,劉老爺子將甲大身子砸來,陽有儀頭一矮,避過甲大之身,已閃身直朝劉老爺子懷裏撲去。
一瞧陽有儀加入戰團,洪通海深知風樂那奪命音曲的厲害,便一瞬不瞬盯瞧著風樂,隻要他一抽出腰間長笛,便立時動手,不讓風樂有可奏之機,風樂似乎知道他心意,也沒什麼動作,笑眯眯的與他對瞧起來。
就在陽有儀閃身撲入劉老太爺懷中之時,陰無極也已躍至劉老太爺頭上,伸右手淩空五爪抓下,另馬幫三人衝上前來,專擊劉老太爺雙手,想要奪人。
劉老太爺待陽有儀近身,膝部抬去,撞向陽有儀胸腹間,跟著雙手一提,將甲大迎向陰無極。陰無極身在空中,無處借力,避無可避,也算他身法了得,右手五爪落勢不改,隻是變成抓向甲大胸前衣襟,才剛抓實,雙腳立即附到甲大身上,隨著甲大身子蕩來之勢雙腳借力一蹬,已是飛了出去。
陽有儀眼瞧膝部就要撞到自己胸腹上,側身一翻,滾出一旁避讓開去。劉老太爺瞬間之內就逼退兩大高手的合擊之勢,嘿嘿一聲陰笑,身子突地往後一退,嘴裏道:“還給你們。”將甲大往馬幫三人拋去,乙二身高臂長,搶先抱住甲大身軀,才剛抱實,就感覺甲大拋來之勢力道奇大,不由蹬蹬蹬連退數步,還是止不住退勢,嘴裏大喝一聲,硬生生停住後退步伐,卻一屁股坐翻在地,哇的一聲,一口鮮血飛噴而出,麵如金紙,已是受了傷。
丁四正想轉身去瞧甲大和乙二兩人的傷勢如何,陽有儀沉聲道:“顧不得許多了,先對付眼前強敵再說。”說著間又是揉身而上,直往劉老太爺撲去。陰無極轉到劉老太爺身後,與陽有儀形成一前一後夾擊之勢,丁四和丙三相望一眼,也是分兩旁攻至。
劉老太爺喝了聲,道:“來得好,老夫就與你們硬碰硬,嘿嘿!”陰笑聲中已是迎著陽有儀一掌揮出,陽有儀本身就傷勢未複,此時功力不足平日五成,若被此掌打實,哪還了得?
隻是陽有儀天生也就個硬脾氣,明知現時功力不殆,但以硬打硬,正合他意,口中笑道:“老爺子,我接著就是。”雙拳迎著劉老太爺手掌擊去。
陰無極眼瞧陽有儀危在旦夕,狂喝道:“老匹夫,吃我一爪試試?”他此時為救陽有儀,全身勁力已提至極限,喊聲中,右手五爪離劉老太爺後腦已不足一分之距。
劉老太爺覺得腦後生風,他若不顧,仍是全力攻擊陽有儀,隻怕也會被陰無極抓個正著,陰無極一身功力,也不容他小覷,當下舍了陽有儀,身子一轉,避出陽陰二人的合擊,閃至丁四身前,對著丁四前胸就是一掌印下。丁四身子一讓,堪堪避過那掌,雙手就想去抓老太爺那手,想要扣住他手上脈門,想不到劉老太爺那掌瞬間暴長了幾分,跟著一轉,啪的一聲,打在丁四右手臂上,丁四隻覺得如同千斤精鋼掃中,痛徹入骨,右手頓時毫無知覺,就似廢了一般。
丁四大駭之下,急步後退,劉老太爺也不追擊與他,身子不轉,倒退著踨躍了回來,丙三此時正在他身後追擊以他,哪料到他突然倒退飛來,猝不及防之下,驚呼一聲,已被老太爺撞飛了出去,這一撞隻把他撞得體內五髒六腑都似移了位,劇痛無比,委頓在地。
才不過瞬間工夫,他就在六人合擊之下連傷馬幫四大高手,而且似乎都尚未使出全力,陽陰二人心底也不禁泛出一絲懼意,此人功力之高,實在已經超出想象之外,就在兩人尚在驚駭中之時,劉老太爺冷道:“不男不女的狗東西,老夫瞧了來氣,先把你殺了,免得老來玷汙老夫的雙眼。”說著間已經朝倒在地上的丙三一腳踢去。
幾人知道這老家夥功力高絕,這一腿瞧來又是全力施為,眼瞧就要踢實,幾人相隔又遠,已是來不及救援,隻得驚呼了一聲。
不料劉老太爺那腿眼瞧著就要擊在丙三身上之時,突地動作緩了下來,那腿也停在了半空,再也踢不下去了。陽有儀大奇,但也知道此等機會難覓,那老家夥此時身後空門大開,正是攻擊的大好機會。一縱身,已經奔至老太爺身側,跟著就對著他背上雙拳擊出,劉老太爺望著丙三,身子僵硬,不言不語,似乎也察覺不到陽有儀的雙拳,轉眼間,陽有儀雙拳已是擊了個正著。
陰無極也是跟到,劉老太爺身子被陽有儀向前打得飛起,正飛至他身側,陰無極不及細想,雙掌注力,啪啪兩聲,也是擊在劉老太爺身上,劉老太爺身子如斷線風箏,直飛跌出三丈開外,落下地來。
洪通海眼瞧老爺子受傷,那還顧著風樂,扛著阿儂忙飛身躍至他身前,還沒細問,劉老爺子翻身站了起來,咳了幾聲,吐出口血絲,眼神有些迷茫道:“勾魂攝魄大法?”
陽有儀和陰無極一擊得手,此時還在驚愕之中,劉老太爺身手如此之高,竟是不避不讓,讓他們打了個正著,事情詭異之極,實在令人想不明白之至。
此時聽劉老太爺這麼一說,似乎心有所悟,抬眼朝地上的丙三望去,隻見他麵色蒼白,但笑意甚歡,伸手一抹嘴邊紅血,拚力站起身來,笑道:“老……老……爺子,想,想不到吧?”
劉老爺子朝他不住點頭,沉聲道:“我還當真小覷你了,勾魂攝魄大法早就失傳已久,想不到如此邪門的功夫你竟然練成了,老夫差點就著了你的道了。”
丙三忍住身上劇痛慘然一笑,眼往陽有儀望來,道:“若不是這兩兄弟不明其理,出手打你,隻怕你現在就不能站著與我說話了。”陽有儀與陰無極聞言大驚,原來方才這老家夥一腳踢不下去,身子空門大開,對他倆的襲擊不聞不應,是中了丙三的勾魂大法,他倆陰差陽錯之下,竟是救了他一命,一念至此,兩兄弟俱是後悔不已,齊齊搖頭歎氣一番。
劉老爺子笑道:“此言不假,這兩小子雖說動機並非如此,但無意中倒是救了老夫一命,隻是他們打得老夫也是不輕,算是功過兩抵,各不相欠。”
丙三歎了聲氣,神色木然,不再說話,轉眼工夫,四人俱傷,好不容易誘得這老兒上當中計入道,他卻命不該絕,此時他已識破了這勾魂之法,肯定不再上當,接下來,隻能任其宰割了。
風樂悄然掏出笛子,還沒接到嘴邊,劉老太爺眼也不向這邊望來,已是冷冷開口道:“風家曲音,對付些僵屍野鬼還有些用處,對付老夫,可全然沒有效果,你這娃娃,若是認為老夫虛言恫嚇,不信的話盡管一試。”背手望天,神情極為不屑。
風樂笛子才放到嘴邊,聽他這麼一說,已知自家身份,想來所言非虛,這下子吹也不是,不吹也不是,神情尷尬之極。
丙三一步一挨,丁四左手撫著右手兩人緩緩行到甲大乙二身側,坐了下來,四人都是傷得極重,眼下已無任何反抗之力,當下神情肅穆,不發一言,他們四人平日裏雖有些縫隙,嘴角不斷,但在如此大難之前,倒也極重兄弟情誼,就等劉老太爺再次發難,四人一塊同赴那陰曹地府就是。
劉老太爺卻不著急,他眼望陽有儀,笑道:“你這個娃娃,武功算是最好的了,可惜現在一身功力,早去了五六,對老夫已經構不成任何威脅。”又望向陰無極,點頭一番,道:“你這娃娃武功也很好,可惜那風家小老弟,音律全然對我無效,合你們三人聯手,可有勝算?”
陰無極冷冷盯著他半響,方一字一頓開口道:“沒有半點勝算。”
劉老太爺長聲一笑,道:“你倒很識趣,那該當如何?”
陰無極冷冷道:“打!”打字一出,身形一展,已向劉老太爺衝去。陽有儀大驚,他萬料不到一向性格最為沉穩謹慎的老二此時竟然如此魯莽,說打就打。趕忙縱身追趕上去,就算不敵,也不能讓老二孤身犯險。陰無極才動,那邊風樂也已經動了起來,八指互動,吐氣綿長,一曲曲調甚美的江南采茶歌從其笛中悠揚傳出,直奏向劉老太爺耳邊。
劉老太爺哈哈一笑,一手拉住洪通海,道:“老夫恕不奉陪了。”腳步一點,已拉住洪通海朝後飛踨而出數丈,待舊力已失之時,跟著再一點,新力再生,又是滑出數丈,就這麼倒退著幾點中,早就奔出得遠了,身子一轉,往前急奔而去,山野空穀間隻留下他一陣哈哈長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