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有儀輕聲自言道:“這就奇怪了,若非苗人,也非漢人所建,到底是誰建造的?”突地一想,又問道:“老前輩,照您這麼一說,那廟宇不是建造得相當長的歲月了,起碼也幾千年了,怎麼瞧也不像幾千年的產物啊?再說,你們經常在此地行走,怎麼從沒發現過此廟供奉著的就是蛛神呢?”
蟲夫人笑道:“你這問題問得好,這也是老身有所不明之處,那廟宇看其樣子,也不過建得數十年而已,所以也使得老身不敢確定此道到底是不是傳聞中那條通往苗家聖地的幽道,但廟中供奉之神,的確是五毒神之一的蛛神無疑,又不得不令老身起疑。至於此廟怎麼從沒被我寨中人發現,這倒好解釋了,這廟宇外部結構極其像漢人所構築一般,我們苗人從不進漢人廟宇,就算路過見著了,也絕對不會踏入一步,所以不發現也沒什麼奇怪的。”
陽有儀笑了笑,也不搭嘴,苗漢不合,自然仇家的事物也是憎恨的,不發現此廟供奉之物這也在情理之中的事,聽著蟲夫人繼續道:“直到那丁四一腳踢碎雕像,下邊露出洞來,老身才覺得,這事就有些不大尋常了,想來想去,隻怕和苗家傳聞有些關係。”
陽有儀聞言腦子一轉,道:“前輩是怕……。”停了片刻接道:“萬一傳言是真的,我等亂闖,五毒之神來臨,就將陷入萬劫不複之境?”
蟲夫人沉默良久,方道:“誰也沒見過,都是傳言,再說,此地到底是不是通往聖地的幽道也未可知,老身隻是隱隱有一絲不祥之兆罷了!”言罷歎了聲氣,道:“此時家裏亂成一團,諸多疑事未明,難得靜下心來,也隻能走一步瞧一步了。”陽有儀聽她歎聲悲哀,知道人人心中都有難解的困事,既然對方不說,也不便過問,有些話語多說無益,也隻得緘默不語。
兩人往前行了一陣,蟲夫人突地開口道:“你是學法之人,世上鬼怪一定是見得多了,那你說說,這世上真有神嗎?”
陽有儀聞言一愣,說實在的,這問題真不好回答,他怪異事件碰過不少,可嚴格來說,還真沒見過神是什麼樣子的,愣神了片刻,苦笑道:“不敢相瞞前輩,這神到底存不存在,晚輩也是不知道的,雖然見過不少妖異之事,但所謂的神從來沒碰過,也許,神隻是生活在每個人的心中,是一種希望的寄托罷了,要不然,妖魔鬼怪肆虐橫行之時,為何從看不到有什麼神仙大聖出現過?”
蟲夫人點點頭,笑道:“你這娃娃,這番見解倒很有見地,照你這麼一說,這五毒之神也不一定存在的咯?”
陽有儀沉聲道:“不,晚輩覺得,五毒之神是一定存在的。”
蟲夫人“哦?”了聲,道:“你的話語豈不是自相矛盾,又說神不一定存在,可又說五毒之神一定存在?”
陽有儀笑道:“此神非彼神,也許是一些我們也從沒見到過的物事,或許本來就天天存在的,隻是我們忽略了它們的威力罷了,但是不是真神,就不得而知了,也許,一會它們出現的時候,我們不就知道了?”
蟲夫人冷聲道:“若此道真是幽道,又真有五毒之神存在,我們見到它們,就可不是什麼好事了。”
陽有儀無語,若蟲夫人說的是真的,見到那些物事的確不是什麼好事,不過陽有儀心中,倒還有些不以為然,畢竟隻是傳說,未必是真。而且就算真的存在,也難保沒有人以訛傳訛,誇大事實,使人產生畏懼心理,而不敢入內,從而達到威懾的效果,這些事情古人就屢試不鮮了。
陽有儀想了一陣,深吸一口氣,笑道:“管他呢,前輩,咱反正都進來了,是福是禍往前走著瞧就是了。”
話音剛落,隻見前邊掠來一條人影,速度極快,陽有儀眼尖,瞧得分明,正是甲大,原來他正走著,回身不見了蟲夫人,便返身回來尋找。
蟲夫人待他來到跟前,冷道:“你還真怕我老太婆跑了?”
甲大笑道:“倒不是怕夫人跑了,而是這黑漆麻烏之地,有人落了單也不是件好事,老漢我既然和你寨中人承了諾,一定善待與你,出了事可不好交代。”
蟲夫人冷哼一聲,道:“那我老太婆可得多謝你的好心了。”
甲大如何聽不出她話中譏諷之意,隻是裝著不知罷了,和陽有儀笑道:“原來是和小哥在一塊,那倒是老漢我多心了,反正我也來了,就一塊走著吧?”陽有儀笑笑不語。
蟲夫人不應,徑自加快步伐往前行去,陽有儀和甲大二人跟在她身後,一路無話可談。
三人正行得急間,隻聽前邊突傳來陣陣驚呼之聲,其中還夾雜著聲聲慘呼,聽來淒慘之極。
三人聽著,不由麵上都變了顏色,腳步不自禁的停了下來,甲大心道:“前邊出事了?”陽有儀心道:“難道傳言是真的?”蟲夫人則心道:“該來的總算來了!”三人不同心思,但想的都是同一件事,就是前邊,肯定是出現了什麼物事,已經有人遭殃了。
三人停了片刻,立馬加快步伐,往前奔去,才奔出幾步,便見數條人影往回跑來,幾人瞧得清楚,是馬幫另三大護法和陽有儀的那兩名同伴,他們身後仍是傳來慘厲之聲不斷,除了他們幾人,再無其他人跟來,想來必是都遭了殃。
甲大縱身上前,攔住眾人,急道:“前邊發生什麼事了?”
丁四一臉惶急,瞧了瞧蟲夫人一眼,又趕忙朝後瞧了幾眼,方道:“我們正走著,前邊就走到頭了,盡頭處又出現了一條往下的梯道,大夥便往下走去,我們幾人跟在最後,還沒進了梯道,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前邊已經入了梯道中的數人個個都如同著了魔一般,形同瘋癲,拔刀亂砍亂揮一會,口中慘呼著也就片刻功夫就全倒下了,我們跟在後邊的不清楚發生了何事,停了步子,這才看得清楚,那梯道裏湧上無數密密麻麻的蟲子,隻隻如同拳頭般大小,趴在那些倒下之人的身上,層層疊疊,都辨認不出到底是人是蟲了,梯道上上下下以及四周牆上還有著數不清的蟲子,使得那梯道看起來都如同是動著一般,看得我們是肌肉發緊,頭皮發麻,我們怕它們再行攻擊,趕忙就跑回來了。”
甲大聞言驚懼道:“拳頭大的蟲子?可瞧清楚是什麼蟲子了麼?”
丙三“唉喲!”一聲,道:“老大,瞧你說得那麼輕鬆,在那當口上,個個都怕得要命,哪還顧得上瞧清楚是什麼蟲兒?”
“蜘蛛。”一個冰冷至極的聲音響起,讓人一聽如墜冰窟,渾身發寒,發言之人就是陽有儀身邊至今為止還沒開口說過話的那黑衣人。
“蜘蛛?”甲大低聲念叨了幾句,而後沉吟不語,眼睛卻瞧往蟲夫人,在場諸人除了陽有儀幾人外,俱都知道蟲夫人乃使蟲高手,當下不約而同一齊望向蟲夫人身上。
蟲夫人靜靜站立著,不言不語,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陽有儀開口道:“世間萬物,唯蟲最可怕,若是攻擊性強的蟲子,數量又是如此之多,我們這麼些人,萬不是它們的對手,實在不行,就退出去吧?”
甲大眼見蟲夫人不語,低頭思量片刻,也點頭道:“看來也隻能如此了。”
蟲夫人突開口道:“既然已經進來了,何必還要出去,進去看看也好。”她本就是極力反對進來的人,現在卻又突然改變主意,一心往裏,眾人見她如此,如墜迷霧,滿頭霧水,也不知這老太婆到底再打些什麼主意?
蟲夫人見眾人瞧著他不語,冷笑道:“怎麼?怕我害了你們?”
陽有儀道:“倒沒這個心思,隻是前輩現在執意要進,是否與那傳聞有關?”
蟲夫人道:“正有此意,原先害怕,進來有些不情不願,但現在瞧來,此地估摸著與傳聞有著莫大的關係,老身也活得八十餘載了,如今與傳聞中的聖地挨得如此之近,不進去瞧瞧,豈不是抱憾終身?所以我改了主意,一定進去瞧瞧才成。”
陽有儀笑道:“話雖如此,可那梯道中有毒蛛守著,我們如何進得去?”
蟲夫人冷笑一聲,道:“你們怕它,我可不怕。”說著望向甲大等人,道:“你們若是怕我加害,可以自行退出。”說畢望著前方,不再發言。
甲大與另三人互瞧一眼,谘詢意見,丙三瞧得甲大也有相進的念頭,忙忙製止道:“老大,萬萬進不得啊,這些蟲兒怕她可不怕我們,萬一她沒事,我們可就有事了。”甲大聽得他的意思也有些道理,一時間也拿不定主意了,丙三繼續勸道:“我們還是出去吧,常言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出到外邊再聚集些人手,備好物事再來也不遲。”
蟲夫人冷哼一聲,抬步就往裏走去,陽有儀知道了那傳聞之說,心中對此幽道也甚是好奇,自然也跟了上去,陽有儀一動,他的兩個同伴也是要跟著去的。甲大瞧著他們四人已是走遠,一咬牙,也追了過去,馬幫另三大護法麵麵相覷,搖了搖頭,也隻得跟了過去,丙三是一路行一路哀歎不止,頗有赴死無還之感。
八人再來到那梯道之前,隻見裏邊早就無蟲,地上二十幾具馬幫眾人的屍體卻被蛛絲裹得嚴嚴實實,如同粽子一般,如此詭異景象,瞧得甲大諸人背後直冒寒氣,手腳發涼。
蟲夫人向前多行幾步,入了梯道第一格階梯之上,陽有儀正想跟上,蟲夫人回身製止道:“你們先別進來,我能製住那些蛛蟲再說,若是製不住,你們能跑多遠就跑多遠,以後也別再進來了。”眾人聞言不由倒退幾步,離那梯道遠了些,停住步子瞧著,個個心頭呯呯亂跳。
蟲夫人又往前邁了幾步,才剛走到最上邊第一具屍體的地處,隻聽一陣嚓嚓聲大起,緊接著從梯道底部又湧上了密密麻麻多得數不盡的蛛蟲來,隻隻個頭龐大,爬行之聲吵雜無比,瞬間功夫就布滿了整個梯道,但好似這些蟲兒極為懼怕蟲夫人,雖圍滿了整個梯道,但卻惟獨留有蟲夫人腳下一尺見方的地方,不敢再近一步。
蟲夫人盯著這些蛛蟲足足一盞茶的功夫,緩緩道:“是斑斕五彩蛛,毒性極強,外邊尋常的五彩蛛蟲,一隻的毒性足可毒死十頭大牛,但洞裏個頭如此之大的五彩蛛蟲,老身也是頭一次見到,想來毒性更強。”
梯道外眾人見蜘蛛湧出,驚懼之下轉身就想逃,說來也怪,那些蛛蟲卻隻呆在梯道之中,卻不出來,眾人瞧了半響,也就定下心來,此時聽蟲夫人一介紹,方知此蟲原來名呼五彩毒蛛,隻不過是外邊世界中毒蛛的變異品種罷了。
陽有儀問道:“那該如何破法?”
蟲夫人道:“也不知道此地這些蟲兒究竟有多少隻,看這情勢,隻多不少,若是一隻隻捉來捏死,隻怕捉到明年也捉它不完。”
陽有儀道:“既然如此,那該如何?若是手頭有些火具,淋上些油,一把火燒了幹脆。”
蟲夫人兀自沉吟不應,想了一陣,從頭上取下一支發簪,蹲下地來,伸出右手,往那些蛛蟲抓去,那些蛛蟲甚為懼怕,紛紛往後避讓,不料蟲夫人手法極快,已將一隻抓到手中,那蛛蟲一被蟲夫人抓到,剛才還看似張牙舞爪威風凜凜,此時卻縮成一團,一動也不敢動的裝死。
眾人是看得肉緊之至,雖說知道蟲子都懼怕蟲夫人,可看她若無其事抓起一隻毛茸茸的大蟲來,還是感到不寒而栗。蟲夫人右手拿起蟲子,左手將那發簪輕輕刺入蟲體,那蟲估計感到痛意,一陣抽搐。蟲夫人拔出發簪,將那蛛蟲重又放回蟲群之中,仔細瞧著它。那蟲開始還伏著一動不動,一會兒過後,突地動了起來,發瘋似的朝自身旁邊的蟲兒同類撕咬而去,凶悍之極。
凡被它咬著之蟲,都和它一個模樣,到處瘋狂攻擊同類,轉眼之間,蟲群亂成一團,一隻接著一隻形同瘋癲狀態,互相撕咬纏鬥在一起。眾人瞧得是暗暗心奇不已,也不知道蟲夫人那發簪裏到底有著什麼法力,竟使這些無腦之物相互廝殺起來,鬥得是不亦樂乎。
鬥了甚久,蟲兒漸漸死絕,方才還鮮活亂衝亂撞,轉眼就成了僵硬死物,就算尚有遺漏數隻,也已不足懼,蟲夫人四處亂瞧,尋那些尚活著的蟲兒,尋到一隻就踏上一腳,踩個稀爛,往下往上尋了良久,終不再見有活著之蟲,便招手叫眾人下來。
陽有儀下到蟲夫人身邊,笑道:“前輩修為,當真令晚輩大開眼界,這些昆蟲,俱都是些不會思考的東西,想不到在前輩手下,竟是服服帖帖的,晚輩方才擔心,純屬多餘了。”
蟲夫人淡道:“現在就說此話,還為時過早,這隻是剛開始而已。”
丙三聽到,驚道:“你是說,這些蟲兒的出現,隻是一個開端,越往後就越凶險?”
蟲夫人望了他一眼,冷道:“怕就退出去,還來得及的。”
丙三望向甲大,卻見甲大麵沉如水,不發一言往下自顧走去,丙三正待開口,丁四喝罵道:“你個娘娘腔的玩意,怕就自個兒跑出去,沒人攔你。”話聲中已和其他人一塊走了下去。
丙三嘟著嘴,低聲道:“我還不是為大夥兒的安全著想麼?那麼凶幹嗎?”也隻得硬著頭皮跟了下去。
陽有儀跟在蟲夫人後邊,問道:“前輩,你估摸著前邊還有些什麼危險?”
蟲夫人搖頭道:“這不好說,不過既然是五毒現身,除了這蜘蛛,尚有四毒,都是極其毒辣之物,而且老身隱隱覺得,說是五毒之神,不會隻是蜘蛛蟲子那麼簡單,就算不是真正的毒神,起碼也是極難對付之物,大家還是小心一些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