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雲霄冷道:“打沒打心裏自是明白得很,隻不過現在暫且不和你計較。”說著扶著岑掌櫃行到大堂中去了。
羅矮子因有計天嶽站在身側,不敢出言相駁,低著頭也鑽入大堂人群之中。計天嶽也不攔他,自個扶起風樂,進到堂中尋了個地,把風樂放下,關切問道:“要緊麼?”
風樂麵色蒼白,唇上無色,聲音微弱道:“無礙,休息休息就好。”
計天嶽站起對著眾人道:“勞煩各位去幫熬碗米湯來。”有人應了,立時有著數人搶步出去引火熬粥去。
隻聽外邊腳步紛雜,一大群人從外急步行了進來,原來是先前那群逃往山上的漢子在山中瞧見已是無事,便紛紛返了回來,知道無顏再麵對眾人,也不敢入堂來,待在院子中自尋地休息,堂中諸人也是無人理睬他們。
不多時,便有人端了碗稀粥行了進來,計天嶽伸手接過,蹲下身來給風樂喂食。風樂精力消耗過大,吃得不多,隻吃了小半碗就自沉沉睡去,倒是唇上有了些許的血色。計天嶽知道他狀況已慢慢好轉,也放下心來,坐在他身旁,閉目養起神來。
卻也過不了多久,天邊漸漸亮了起來,淩雲霄等人方才恍然大悟,原來是寅時快到了,那些屍人才忙忙散去,若是再不走,隻怕到了卯時,就沒一個走得脫了。
計天嶽待天色完全大亮之後,出到院外牽了馬,吩咐淩雲霄好生照顧風樂,他脫力太多,恐怕還得靜養一段時辰方能恢複元氣,趁便還要盯緊羅矮子,莫讓他使詐給跑了,淩雲霄都一一應了,計天嶽點了點頭,這才翻身上馬就朝北崗鎮奔去,繼續去尋那陽有儀的蹤跡。
陽有儀和老劉頭倆人聽他說完,陽有儀問道:“那陣法叫什麼名?如此厲害,竟然連屍兵這些數百年的凶物都奈何它不得?”
老劉頭笑道:“那陣法無名無稱,隻是老漢我閑來無事合著那地形瞎擺著玩的,因那地陰煞之極,平時多有孤魂野鬼在那遊蕩,老漢恐它們攪了好夢,本意是阻止那些幽魂入來的,想不到此時竟派上了大用場,有此奇效,當初可是萬萬沒想到的,嗬嗬。”神態甚是得意,停了一停道:“屍兵不敢進,可仍有屍人闖得進去,可見此陣還有相當大的疏漏,回去後還得好好修補才成”。
三人邊走邊談,眼瞧著天色已暗,而從此地到義莊路程尚遠,若是子時之前再趕不到義莊,別說義莊人等,恐怕三人都性命難保,一念至此,心中更急。
再往前行了一段,陽有儀道:“不行,如此走法,隻怕到了子時都行不到義莊,途中還要經那亂葬崗,更是危險之至,還是三人共乘一騎,死力趕路,還能在子時之前趕到義莊。”
計天嶽望著那馬,道:“此法不錯,隻是此騎承三人能跑到義莊麼?”
陽有儀道:“唯有如此了,能不能跑得到,就看我等三人的造化了。”
計天嶽左手輕拍了拍馬身,口中自言道:“馬兒啊馬兒,隻能搏你一搏了,還望你莫讓我們失望。”
兩人上了馬,和老劉頭擠在一塊,計天嶽騎在最末,雙腳一夾馬身,一掌拍向馬尾,那馬吃痛,向前撒開四蹄,縱奔而去。
天色漸漸黑了下來,前路已是模糊不清,再奔一陣,天地間已是一片漆黑。隻聽得馬兒撲哧撲哧的喘著氣,已是跑到了極限,計天嶽仍然不顧,一味打馬狂奔。奔行良久,三人瞧到前邊一座大山隱隱顯露出來,正是奔到亂葬崗了。
陽有儀喜道:“再有二十多裏地便可到達義莊了。”
老劉頭搖搖頭道:“隻怕這馬兒已是不堪重負,現在離子時已然不遠,不知還能不能撐下去?”計陽二人聞言俱是沉默不語,隻盼著不被老劉頭言中才好。
待繞過亂葬崗,再奔了數裏地,那馬終是體力不支,悲嘶一聲,口吐白沫,前蹄一軟,往地上便倒。三人隻覺身子往下一墜,同時才叫了聲:“不好。”已是猝不及防之下一起摔到地上,往前翻了好幾個跟頭才止住了身子,隻痛得三人呲牙咧齒,半響爬不起身來。
三人躺在地上休憩片刻,忍住傷痛,相互攙扶著拚力站起身來,一瘸一拐的行到那馬兒處,仔細一瞧,隻見那馬兒已是出氣得多進氣少,眼瞧是不活了。
計天嶽踢了那馬一腳,不禁怒罵道:“畜生,你早不倒晚不倒,關鍵時刻你卻翹辮子了,可害苦我們了。”
陽有儀望著前方,沉聲道:“不能再耽誤了,從這裏到義莊約莫還有十裏地左右,加緊趕路,興許還能趕得到。”說罷當先朝著去路奔了過去,去勢甚急,當是使足了全力。老劉頭和計天嶽對望一眼,也趕忙跟了過去,三人身形,疾跑如飛,直朝義莊方向奔去。
奔到南坡鎮那條岔路之時,卻見前邊遠處有著數條人影也在朝義莊行去,步伐不快,還有些蹣跚。三人不由停了腳步,陽有儀驚道:“現在未到子時,難道那些屍人已經出來了?”
老劉頭仔細瞧了一會,搖搖頭道:“看樣子不大像。”
計天嶽往地上狠狠吐了一口水,盯著那群人的背影道:“管他是不是,追上去瞧瞧,就算真是,隻要不是屍兵,一般屍人也不懼它。”他自昨夜一戰,除了那幾隻屍兵之外,瞧著屍人也沒什麼厲害之處,就仗著數量優勢而已,是以對於這些剛亡不久的屍人他倒是不懼。
三人加快步伐,往前追了上去。前邊人眾聽得後邊有人追來,似是一陣慌亂,一群人往前急急奔逃,另有一胖一瘦兩人停了下來,往他們迎來。
雙方離得近了,瞧得清楚,都不由驚呼一聲,同時道:“是你們?”
那兩人不是別個,正是安然和費胖子。此時也是衣衫支離破碎,頭發散亂,樣子極為狼狽不堪。
計天嶽一陣冷笑,道:“我道還是哪個?正要追上去殺了,原來是你們這兩個引起屍變的罪魁禍首,嘿嘿,就算殺了也不算冤枉。”
安然也是嘿嘿冷笑道:“計大人,你我功力不過伯仲之間,再加費大人,你有本事殺得了我們嗎?”他見對方雖有三人,其中一個還是個枯瘦老頭,隻道是計天嶽救出來的山民罷了,不足為慮。
計天嶽喲的一聲,笑得甚歡,笑聲一停,眼帶鄙夷道:“要不試試?”說罷就想動手。
費胖子忙忙擺手道:“計大人計大人,且慢動手,如今情勢緊急,咱就先把私人恩怨暫且放到一邊吧,還是合力起來如何逃出此地再說。”
安然不語,行到一旁眼望蒼穹負手而立。
計天嶽口中嘖嘖連聲道:“我就見奇怪了?憑兩位的身手,還有什麼事物能讓你們如此狼狽的?”
費胖子幹咳兩聲,神情有些尷尬道:“計大人又來取笑人了,如今這當口,可沒閑心開那玩笑話了。”
計天嶽哦的一聲點點頭,望著前方那急急趕路的人眾道:“若我猜得不錯,前邊那些人中有一個就是張大人吧?不知岑竟乾在不在裏邊?你們這是要往哪兒去呀?”
費胖子嘿嘿幹笑道:“正是正是,這幾日裏夜夜惡戰,人手折損殆盡,我等已無地方可去,隻能往義莊投靠你等而去了,想不到竟在此地碰上大人你,真是萬幸之至,隻求大人能盡釋前嫌收留我們方行,不管如何,我們都還是同僚一場嘛!”言畢偷眼觀察著計天嶽的反應。
計天嶽冷哼一聲,正要答話,陽有儀見子時將近,當下沉聲道:“計兄弟,莫和他們費口舌了,先和他們一道趕到義莊再說,諒他們也玩不出什麼花樣來。”
費胖子笑顏頓開,對著陽有儀點頭作揖道:“這位小哥說得在理,我們老老實實就是,花樣那是不敢玩的。”
隻聽遠遠處隱約傳來嗬的一聲屍嘯,緊接著又是一聲,又近了些許,眾人臉色一變,老劉頭一推陽計二人到:“快走快走,遲了就糟了。”
眾人加緊趕路,所幸那些妖物距離尚遠,並沒追來,倒是一路無礙,很快便行入義莊之中。
一入義莊,淩雲霄看到陽有儀,不禁驚呼一聲,喜形忘色快步奔至陽有儀身前,也不顧眾目睽睽之下,一把就騎到陽有儀背上去了,久久不願撒手,陽有儀嗬嗬笑著,見他雙手抱著甚緊,也就由著他了。
岑家主仆再次見麵,也是相擁在了一起,喜極而泣。羅矮子瞧到安然等人,麵色甚是驚詫,奇怪他們怎麼竟和計天嶽等人走到了一塊,隻是也不原多問,對於洞中安然他們自顧逃生的做法心存芥蒂,過來假意招呼了聲,也不多說話行到一旁自是休息去了,安然等人也懶得和眾人攀親搭道的,自在堂中角落處尋了塊地坐了下來,不言不語。
風樂休息了整整一日,元氣也恢複了七七八八,見到他們安然返回,自是高興不止,計天嶽當下給他引見了陽有儀和老劉頭二人,三人都是修法之人,談興甚濃,頓時有種相見恨晚之覺。
聊了一陣,耳邊傳來遠處屍嘯聲不斷,老劉頭突地一拍額頭失聲道:“哎呀,和風小哥聊得甚歡,我倒把正事給忘了。”當下一溜煙跑到大堂正中處,和旁人借了把刀,蹲了下來,將堂中一塊石板撬起,伸手往裏一摸,掏出個大大的包袱來。
計天嶽等人初時見他如此還不明所以,待見他拿出這個包袱來方才恍然大悟,計天嶽不禁笑道:“老前輩,敢情你原來還在此處藏著寶貝啊?”
老劉頭提著包袱笑嘻嘻走過來道:“若是平日,這些物事不值一文,但放在今日,可是無價的寶貝了。”言語聲中已把包袱放在地上打了開來,眾人一瞧,隻見都是一些鎮屍降妖的法寶利器,滿滿當當塞了一大包。老劉頭從中取出一件八卦道袍穿上,又把道冠戴上,麵色一沉,已無玩世不恭之色,活脫脫就是一正規正道的陰陽法師。
他又從裏邊取出一把周身沾滿古銅幣的桃木劍插於背上劍鞘中,再取出一團紅細絲線和一疊黃紙符塞入懷中,而後取出一個墨鬥和墨盤遞給淩雲霄道:“你這小子,接著這個,一會幫我畫陣。”淩雲霄伸手接過了,老劉頭站起身對著風樂和陽有儀道:“你們兩位自個兒挑些趁手的將就著用吧。”言罷對著安然斜著眼道:“你也是個修法之士,也過來挑些吧,一會又得惡鬥一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