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來回走了幾步,停下步子冷盯著鹽商半響不語,似乎要從他麵上瞧出些許的端倪來,心中思量著,到底他說到話語有幾分真假?
鹽商雙眼也回望著他,眼中充滿嘲諷,嘴角掛著一絲輕笑,一股輕蔑之意,躍於麵上無遺。
安然思量良久,將信將疑道:“按你所說,這屍解出來也是無用?”
鹽商冷道:“不然,其實解封屍兵,另有他法,以你的聰明勁,應該不難查到的吧?”望向安然的眼神中嘲諷之意更濃。
安然眼神中閃過一絲喜色,急問道:“到底還有何法,快說!”
鹽商嘿嘿冷笑數聲,道:“我已是和你說了很多了,至於你能不能尋到那法子,這就瞧你自己的造化了。”
安然厲聲道:“你當真不說?”鹽商冷然不語。
安然連連說了幾聲“好!”麵色猙獰道:“既然如此,那就由不得你了,也別怨我,我要讓此惡靈纏你體內九九八十一天,嚐盡世間諸般的痛苦,死後還入不了那輪回之境,隻能在這世上做個飄蕩的幽魂吧!”停了停又道:“這是你咎由自取,活該!”
那人抬起頭盯著安然咬牙切齒道:“其實你早就打算好了,不管我說與不說,真假與否,你都要殺我滅口的吧?隻要我一死,你的諸多勾當將無人知曉,你就還是個響當當的朝廷命官,好高貴的身份呀,誰人還知你本來就是個雙手沾滿人血的劊子手,而且還是個被朝廷下令一見既殺的邪教妖人,是個修道法界中下賤至極邪靈乩童罷了,隻是我不明白的是你為何不把我拖出去直接一刀了了幹脆?那樣豈不是更省事麼?”
安然嘿嘿冷笑著,道:“你想死個幹脆?我偏不讓你死,我要讓那死老鬼在天上好好看著,當年他最寵愛的徒弟是怎麼樣被另一個不成材的徒弟踩在地上萬般淩 辱的,哈哈哈……”狂笑聲中,伸手揭開了那黃裱,嘴裏念念有詞,將壇口倒轉往下對著鹽商的腦袋,不一會功夫,鹽商身體激烈的抖動抽筋起來,嘴裏牙齒咯咯咬著極響,甚是痛苦之極。
他勉力對著安然嘶聲道:“別以為如此就沒人知道你的那點破事,一旦有人知曉你的身份,你將死無葬身之地,也許比我更慘,嘿嘿嘿……”
安然冷冷道:“我等著,我倒要瞧瞧有沒有你說的那種人出現?”把手中壇子往旁一扔,壇子破碎聲中他已行將出去,鐵門哐的一聲緊緊鎖上了,隻留下那人兀自在地上痛苦的掙紮著。
陽有儀看得心底冒起陣陣涼氣,那人卻停止了掙紮,從地上慢慢爬起,轉過身來麵對著他,麵色慘白嘿嘿陰笑著,道:“你都瞧明白了?”
陽有儀一驚,道:“你……?”
那人道:“我身內中了那惡人所布的毒咒和惡靈纏身,肉身已成廢體,肯定是活不長了,不過我也不會讓那惡人逍遙,是以布局誘你等前來,就是好讓你等得知那惡人的真麵目。”
陽有儀驚疑道:“每夜裏你幹那些噬人的勾當就是為了引人前來?”
那人搖頭道:“是也不是。”陽有儀不解,那人繼道:“我如今已成廢人,哪還有氣力出去害人?我隻不過利用身體內那惡靈作惡,既然有惡靈出現,必引起修道之人的注意,隻要有人進來查探,我便可以將真相公諸於眾,當然,若是道法修為尚淺之人進來,被惡靈吞噬了也就吞噬了,沒多大用處。嘿嘿,那惡人以為將惡靈纏身以我,又把我關於深牢大獄之中,我就白白等死?他可忘記了,我也是一名邪靈乩童,將惡靈引為己用也不是什麼難事。”
陽有儀怒道:“那你就可以濫殺無辜?”
那人嘿嘿嘿一陣陰笑,道:“那你把我殺了好了,反正如今我死與不死還有什麼分別?你把我殺了一來可以替那些人報仇,二來我也可以解脫了。”說到解脫二字,他神情甚是向往。
陽有儀無語,沉寂良久突問道:“既然如此痛苦,為何不自行了斷?”
那人道:“早在二十年前我就想過了斷此生,隻是一想起那惡人我就恨得牙癢癢,總思著要報仇雪恨才行,所以一直苟活以世。想不到這番相見,他搖身一變,竟成了朝廷命官,單靠我一人之力,實難報仇了,所以唯有引人前來助我,除此以外,別無他法!”
陽有儀心裏暗歎:“本是同門師兄弟,想不到竟成了生死對頭,這世道無常,真是難料得很。”轉念一想,驚道:“不好,那安然肯定盯瞄上岑家了,說不定此時已經出事了?還是趕快脫離此處出去和老劉頭商量著辦才成。”
那人似乎看穿她的心事,咯咯咯尖笑道:“你能不能活著出去就看你的造化了,該看的都讓你看了,該明白的你也明白了,剩下的就是那惡靈的事了,你若是真有本事,就先出了這個夢境再說。”
他話一說完,場景又是換了,陽有儀又回到先前的甬道之內,隻是那妖靈已是不見,甬道內空空蕩蕩,隻是牆上多了幾盞閃著綠光的燈火,將甬道照得綠幽幽的,燈火忽亮忽暗,閃得周圍場景隨著光線遊離不定,甚是詭異。陽有儀轉身想再進那牢籠裏瞧瞧,卻發現已沒了閘門,眼前隻是一堵石牆,他心中一驚,朝四處望去,甬道兩側除了石牆,再無牢門。他隻得向前行去,想尋那階梯出到獄門處瞧瞧外邊的場景,是否還是那片空地?可往前行了良久,甬道無窮無盡,再也行不到頭。陽有儀是越走越驚,那惡靈遲遲不現身,卻弄出這般境況來,若是再走下去,隻怕也得活活困死在這永無盡頭的通道內。
一思到這,心下不由有些浮躁起來,運足力氣,朝旁邊石牆上打去,隻盼能打出條路來,力氣甚足,打得石牆嘭嘭直響,卻是半點痕跡都沒,手上也沒痛感。打了一陣終無所獲,陽有儀懊喪之極隻得停下手來,心情煩躁之下不禁大吼道:“有本事你給我出來,咱倆見個真章,這麼藏著掖著算鳥好漢?你給老子滾出來……”大吼大叫一陣,除了四處回響著他的叫聲,仍是原樣依舊。陽有儀無計可施,心底湧起絕望之意,頹廢的坐下地來。
坐在地上,望著前邊長長閃著綠光的甬道,陽有儀幹脆不做他想,閉起眼睛就想睡上一覺,心裏不禁想到:“這說夢中夢倒是個什麼情景呢?”一念及此,心中一動,當下收斂心神,將心態放緩,靈台空明,進入忘我的狀態之中。
陽有儀在空無狀態中隻覺得甬道漸漸恢複原先的模樣,腦海意境中慢慢浮現出一道畫麵,越來越清晰,隻見那甬道深處慢慢顯出一模模糊糊的人形,朝著他輕飄飄的遊移過來。遊到近前,又慢慢得幻化為他母親的模樣,慈愛的伸出手輕撫著他的發鬢,口裏輕呼著他的名字,陽有儀不為所惑,隻是瞧著不動聲色。那影又慢慢轉化為一白發黑麵,相貌仙風道骨的老者,對著他厲聲喝道:“儀兒,為何見了為師還不下跪?”陽有儀嘿嘿冷笑,站將起來揉身而上,徑直撲入那老者體內,影子立散,陽有儀朝前直奔,又見其母親向他行來,正待發話,陽有儀大喝一聲,雙手合一握成劍訣,嘴裏緊念破幻醒神咒朝那老婦人點去,那婦人怒罵道:“不孝子,連娘親都打!”身子向後急退,陽有儀不依不饒,追上就打,那婦人坐倒在地,抬頭盯著他哀傷之極道:“儀兒,你真的舍得下心來對為娘要下狠手?”陽有儀不應,對她一腳踢去,卻踢了空,那婦人已是散的無影無蹤。
婦人之影方方消失,甬道四周便響起陣陣陰笑慘呼聲,忽大忽小,突遠突近,似乎有著不少的冤魂厲鬼在周邊遊走不停。陽有儀感到身上襲來涼意陣陣,耳中聽著這些怪音,隻覺有些頭暈腦脹之感,心中暗暗驚道:“不好,這些聲音竟是擾人心魄,再吵下去隻怕我要跟著發了瘋。”當下收斂心神,閉了耳竅,靜心靜氣,淒呼聲響了一陣,突地停了下來,陽有儀感覺不到身上的涼意,知道聲響已停,才開了聽覺,猛聽得甬道深處響起一陣沉悶的沙沙聲,似有什麼事物摩擦著地麵朝此處緩緩爬來。
陽有儀屏心靜氣等候良久,那沙沙聲越來越大,已是接近了許多,陽有儀不知是何物,心中忐忑不安,雙眼極力望去,隻是前方一片通黑,根本瞧不到何物。
轉瞬之間,沙沙聲大作,聽來已是響在身側,可陽有儀除了耳中聽得此聲,眼前卻是空無一物,不由大感疑惑,才想往後退去再做打算,突覺頸部一緊,似乎被什麼事物扼捏住了,一股刺骨寒氣自頸部傳至體內,使他連連打了幾個寒顫。
陽有儀大駭,想伸手來摸,卻發覺全身動彈不得,別說伸手,就是動根手指都不行。那物捏住他頸部力量越來越大,陽有儀麵色發紫,呼吸愈發困難。
陽有儀心中是驚懼到了極點,自打吃了陰陽飯以來,雖說經曆險事凶事無窮無盡,但眼前之事,卻是平生僅見,毫無半點經驗可言,如今頸部受製,是越捏越緊,再不想出法子來,恐命難保,可身子無法動彈分毫,還能想出什麼法子來?
束手待斃,也不是陽有儀的本性,危急之中,腦子靈光一閃,記起師父曾說過,但凡夢魘一類的邪物,因無實體,隻能是利用生靈內心的想法而行使那些勾魂奪魄的勾當,生靈越恐懼,心中越是往壞處想,它的威力就越盛,所造的殺力就愈大,這就是所謂的精神惡靈。想到此層道理,陽有儀心中反而平靜下來,心態放鬆,不再想使力掙紮,而是順其自然,想得俱是往昔師兄弟和師父在一起其樂融融的美好之事,半點不念今夜所遇之事,對此等惡靈,更是想都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