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索間左手手指突觸到一硬物,再往前一探,竟是那把桃木劍。淩雲霄喜出望外,忽的翻身坐起一把抓起了劍,竟忘了憋氣了。呼地一陣臭氣襲來,那物已跳將了過來,淩雲霄已來不及起身迎敵,情急中狂喝了一聲,背對著那物估摸著方位將桃木劍反刺而出,隻聽“嘶”的一聲,一股糊味飄散開來,隻聽那妖物淒厲之極的“嗬”了一聲,又聽嘭嘭嘭數步越離越遠的跳躍聲。
淩雲霄大喜,心道:“這桃木劍果然是個鎮妖辟邪的好東西,估計那妖物這一下挨得受傷不輕。”當下得意忘形之至,手握著桃木劍滿屋子的轉悠尋找著那屍妖。那屍妖似乎極為懼怕桃木劍,淩雲霄轉到離它近點的地方,它立馬就跳開。
淩雲霄黑暗中眼不能視物,隻能憑那屍落腳時地麵的震動來感覺它的去處,再加之之前被撞得怕了,隻是一步一點慢慢的尋將過去。而那屍卻沒這方麵的顧忌,跳得又遠,往往淩雲霄才剛接近,它嗬的一聲又跳遠了。這下卻形成了一個僵持之勢,淩雲霄奈何不了那屍,那屍懼怕他手中之劍,也奈何不了淩雲霄。這一屍一人,在這屋堂之中轉悠著玩起了捉迷藏。
就在淩雲霄苦苦思索如何降妖捉屍之法時,屋裏複又回歸到一片靜寂之中,那妖物不再亂吼亂跳,淩雲霄眼不能見,鼻中又聞到俱是滿屋子的臭氣,根本無法判定那妖物的確確所在,心中不由有些暗暗叫苦。
正暗暗凝神戒備中,隻覺後腦強風襲來,淩雲霄往旁一閃,順勢回身手中木劍已朝那風起之處刺去,又是嘶的一聲,糊味冒起,那妖物低吼一聲,又隱入屋中某個暗處之中。淩雲霄一招逼退了它,也不敢有絲毫大意,悄然後退,隻盼退回到牆根處再行計較之法。
才退了兩三步,左邊傳來“嗬”的一聲,淩雲霄不做他想,趕忙就是一劍刺出,覺得刺在什麼硬物之上,便聽到“哢”的一聲,手上一鬆,心中暗道:“糟糕!不妙之極!”原來他這劍使力甚猛,又是情急之下不分青紅皂白的亂刺,竟刺到房柱之中,木劍已然折成兩截。
沒了木劍,再無任何護身的法寶,就等同失去了性命,哪還了得?淩雲霄心中惶惶然,立在原地不敢稍有妄動,耳中極力辨聽著屋內的聲息。
聽了甚久,屋裏沉靜如斯,淩雲霄暗道“難道那妖物已經不在了?管它在不在,先出了門再說。”心中如此想法,腳下悄悄移動起來,這次他學了乖,雙手四處亂探,摸不到前邊有障礙之物方才移動步子,一步一探地慢慢朝門外摸去。
此時天空突又閃過一道閃電,瞬時將大地映射得一片雪亮,淩雲霄眼尖,趁著這短短的一刹那亮光,目光四處遊掃,一瞧之下,不由大驚失色,渾身汗毛直立。
就在自己身側不足兩尺之處,一個龐然大物站立著,一張陰慘慘的骷髏麵呈露出來,嘴巴大開著,上下兩排利齒泛著白光,從上至下已朝自己脖頸之處咬來,淩雲霄不及多想,身子往前一個滾翻,避了開去,躺在地上閉起了氣。
心裏怦怦急跳,連道“僥幸!”若不是這道閃電來得及時,隻怕已被咬個正著,如此大口,焉有活命之理。
閃電不斷亮起,淩雲霄瞧見那妖物不停在自己身側左右跳來蹦去的,有好幾次堪堪險些踩踏碰中了他,駭得他渾身冷汗驚出不斷。
他倒也聰明,知道憋氣不能長久,一到難於忍受之時,速度開口換氣,然後立馬閃到另一處繼續閉氣靜立。那妖物動作也極為迅疾無比,他才開口,便已撲來,隻是淩雲霄每次都是有備而作,自然搶著先機,每次都是堪堪避過,雖然驚險萬分,但也次次湊效。
這下又變回方才那僵持之勢,一個追一個逃,一個找一個藏,隻不過兩者角色已是互換而已,淩雲霄已從方才的主動出擊變成現時的被動躲藏之勢。
屍妖尋他不著,他也對屍妖無可奈何,兩者在屋中一追一藏甚久,淩雲霄心中叫苦連天,忽然想起,身上尚有那些降妖滅魔的咒符,忙忙探手入懷,抓出一疊黃紙咒符來,可如何運用,又是半點不知。
當下邊躲著那屍,邊搖頭晃腦,心中默記著平日裏師父所教的鎮屍咒,可平日裏所學咒語甚多,此時一著起急來,夾七夾八全都參雜到了一塊,連念幾次,都覺得不大對勁。沒了咒語,手上紙符還不是和廢紙一般,心頭窩火不止,連連罵自己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淩雲霄啊淩雲霄,瞧你也不太笨,怎麼就連一句簡簡單單的咒語都記不起呢?都怪平時不努力所致,你該死啊,該死!”可氣歸氣,惱歸惱,眼下還是思量著如何應付這屍妖要緊。
閃電一起,他瞅準那妖的方位,若是離得較遠,立馬換氣換位,若是相距較近,則繼續憋著,雖說暫時性命無憂,但躲得也是辛苦之極。
手中捏著一把降妖的黃符,偏偏卻不會使用,若隻論鬱悶之心,恐怕此時他連自殺的心都有了。
他緊盯著那屍跳動時的震響聲響起之處,心思急轉起來,暗暗心道:“這些咒符是經師父之手開了光的,就算沒了咒語相輔,應該也有點用處吧?”當下悄悄在自己身前周圍撒下一地的紙符,趁機呼了口氣,那妖物循氣跳將過來,他早閃到一旁去了。
隻聽那屍慘呼連連,在原地蹦蹦跳跳不停,腳底青煙直冒,淩雲霄大喜,心道:“咒符果然有些用處。”趕忙將手中紙符到處亂撒,搞得滿地都是。
他遊走在紙符之上,口中連連呼氣,引那屍來追,那妖物腳下受阻,行動遲緩,哪裏追得上他。
一人一屍滿屋子轉悠,瞧那妖物狼狽不堪,淩雲霄哈哈大笑,突聽那屍“嗬”的發出一聲長嘯,嘯聲淒厲尖亢,著實把淩雲霄嚇了一大跳,正不明所以間,隻聽嘭的一聲巨響,地麵一震,鼻子間猛然吸入了一股濃濃的灰塵味,嗆得他不禁咳聲連連,隻聽那屍的跳躍聲“嘭嘭嘭”的朝西邊漸行漸遠而去。淩雲霄醒悟過來,心驚道:“不好,這屍要逃!”可四周黑沉沉的,自己都辨不明東西南北,要想去追,又如何追得上?就算追得上,他敢追麼?
“喔喔喔……”遠處傳來了陣陣金雞啼鳴之音!“原來寅時到了,我在這裏這屍入不了棺,怪不得它急著要另走他處!”淩雲霄又痛又累的癱坐在地,喃喃自語道。
岑掌櫃再見到淩雲霄時,著實把他嚇了一大跳。岑家糧鋪牆上破了個大洞,店裏店外一片狼藉。那淩雲霄灰頭灰臉赤膊著上身的正躺在那大口子前的殘磚破瓦上呼呼大睡。岑掌櫃小心翼翼近前一瞧,隻見淩雲霄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額頭腫起老高一塊,更詭異的是,自右額下到左側臉頰上竟然有一道很明顯的紅色傷痕,看著似乎就要將他的麵容一分為二。
再看店裏,卻見那怪棺早已打開,棺蓋散落在了一旁。岑掌櫃大駭之下,轉身就便想要逃,隻聽淩雲霄懶洋洋道:“別怕,是口空棺,裏邊的主子早讓我打跑了。”
岑掌櫃兀自半信半疑,隻見淩雲霄跳起身來,一把抓住他的臂膀朝店裏拖,岑掌櫃不由自主的跟他進了店裏,隱隱聞到一股刺鼻之極的臭味。淩雲霄把他一直拽拉到了棺前,逼著岑掌櫃低頭往裏瞧,棺中果真空空如也,隻是一股難聞之極的臭味瞬間撲鼻而來,岑掌櫃忍不住衝到店外,大嘔特嘔起來。
淩雲霄在店裏哈哈大笑,道:“昨夜裏我把隔夜飯都吐光了,岑大掌櫃的,你該如何補償?”
岑掌櫃止住了吐,回頭苦笑道:“淩小哥果然神人也,真不愧是名師高徒,如此妖邪之物都鬥你不過,想要什麼報酬,盡管說來,隻要鄙人能做主的,統統答應,絕不含糊。”
淩雲霄一瘸一拐行了過來,一手扶住岑掌櫃肩頭,哈哈一笑,道:“岑大掌櫃果然豪爽,當真什麼都行?絕不含糊?”
岑掌櫃站直身子,道:“隻要鄙人能辦到的,自然算數,我想淩小哥也是個明白事理的人,鄙人也不敢拿話誑你。”他也怕淩雲霄獅子大開口,學那放棺之人一般,索要沒邊沒際的物事,所以開口在先,堵住淩雲霄不切實際的念頭。
淩雲霄點點頭,四處環顧一番,湊到岑掌櫃耳邊,神神秘秘低聲道:“我想給你請一頓酒吃,一醉方休!”
“什麼?”岑掌櫃愣了愣神,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想要你請一餐酒飯,我肚子餓了,如何?”淩雲霄突地在他耳邊大聲道。
岑掌櫃冷不防被他突如其來的高聲嚇了一跳,一邊用手掏耳,一邊**瞧著他,啞然不語。他也著實想不明白,按理說,幫人辦成那麼大的事,都會提些錢物之上的要求,那料到竟隻是區區的一餐酒飯,一時間回不過神來。
淩雲霄見他不語,有些著怒道:“怎麼?不同意?不就區區一餐酒麼?昨夜小爺我和那妖物惡鬥了大半宿,差點小命都玩完了,竟然一餐酒都換不來?”
岑掌櫃回過神來,忙忙道:“哪裏,哪裏?莫說一餐酒,就是十餐,百餐甚至千餐,隻要鄙人尚在,都是請得起的。”
淩雲霄哈哈一笑,伸右手就是一拳,輕錘在岑掌櫃臂膀之上,道:“我就知道岑掌櫃不是那麼小氣之人,那就走唄,喝酒去!”言罷抬腳就走。
岑掌櫃忙忙拉住他,淩雲霄眼一瞪,道:“怎麼,又想反悔了?”
岑掌櫃賠笑道:“酒是自然要喝的,隻是小哥你幫岑家如此大忙,可不能馬虎了。鄙人這還要回去稟報東家主這天大的喜訊去,這酒席嘛,可就不是鄙人陪小哥喝了,而是鄙人家主,還有左鄰右舍有頭有麵的人家相陪,小哥,你可得好好喝上一餐咯!”說著和淩雲霄作了一揖,興高采烈匆匆離去。
淩雲霄望著岑掌櫃的背影,喃喃道:“不就喝一餐酒麼,還要這麼麻煩?”
午時,岑家大院。
淩雲霄早已是漱洗完畢更換一新,翹著二郎腿正坐在大廳主席上是大吹特吹昨夜裏如何勇鬥屍妖的光輝戰績,岑竟乾和岑掌櫃兩人站與一旁那是聽得驚心動魄噓噓不己。當然,他黑暗中慌不擇路連撞三次的醜事是萬萬不能說的,而且屍妖的數量也從一隻變成了數隻。岑家主仆二人因為事情得到圓滿解決,正滿頭歡喜當中,自然也不會考究一口棺材裏到底能裝幾隻屍妖的問題。淩雲霄雖然看似風光無限,隻是他額上那大大的紫包和麵上那長長的紅痕還是讓人看得有些觸目驚心。
當夜岑家大擺宴席,鎮中所有有頭有臉的名豪大紳俱都列席。眼瞧著這些平日裏都眼高於頂,目空一切的富商大豪們與自己同列一席,淩雲霄開始倒還有些拘謹。可酒過三巡,瞧那些財主佬們個個對他客氣不已,酒壯心膽,自然是免不了又繼續吹噓一番,那是大吹大擂,口沫橫飛,得意之至。
邊吹邊喝,邊喝又邊吹,在一番推杯置盞中,喝得是不亦樂乎,吹得是牛皮梆梆響,醉得一塌糊塗也是在所難免了。也不知喝到多少時辰,酒已見底人已散空。淩雲霄謝絕了岑家讓他留宿的盛請,也死活不讓人送,打著飽嗝,一身酒氣,提著盞氣死風燈歪歪斜斜的就出了岑家大院。
從岑家大院到鎮東街並不算遠,中間鋪就著一條青石板徹成的石道,隻是兩旁荒草叢生,樹林濃密,再加上夜色已黑,在風燈微弱的燈光映射下,兩旁的荒草樹叢的影子就如同一個個個正在張牙舞爪的鬼魅魔影。淩雲霄滿身酒氣哼著小調踉踉蹌蹌地行走在空曠的東郊石道之上,正哼得歡時,隻聞到空氣中充滿一股嗆鼻的臭氣,隻覺得“嘭”的地麵一震,耳邊傳來“嗬”的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