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少飛愕然片刻,忽然轉頭對著顧臨凡道:“你可有透露石人下落消息給冷觀山?”
這十幾日中,白少飛也是將遇襲之事反複推演猜度了不知道多少次,若說冷觀山有什麼原因非要將顧臨凡抓走拷問的話,追查獨眼石人的下落是最有可能的一種。“莫道石人一隻眼,此物一出天下反”,既然此物是關係到天下興衰的重要事物,妖族想要將此物掌握在手中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顧臨凡搖頭道:“弟子被冷觀山抓住之後一直很謹慎,沒有提到石人一個字,甚至連心裏剛湧上來這個念頭也趕緊強迫自己忘掉,唯恐被冷觀山用什麼詭異妖法窺探出內心,透露出石人下落。”
白少飛聽顧臨凡說得堅決,搖頭道:“若真如你所說的,我也猜不出冷觀山到底有什麼目的了。”
顧臨凡猶豫了一下,輕聲道:“兩位師叔,在孫師叔遇上我之前的時候,冷觀山曾經稱呼我為封雪寒。”
白少飛和孫必雷兩人同時吃了一驚。孫必雷本來臉色平靜,此時卻陡然眼睛一睜,瞳孔中隱隱電光閃爍,緩緩道:“你沒有記錯?”
“弟子記得清清楚楚。”
白少飛上下打量顧臨凡一番,忽然哈的一聲笑,伸手在他頭上拍了一下道:“看不出來,難道你小子真的是本朝開國大將軍轉世?這可有些意思了。孫師兄,你精讀史書,對於這位封大將軍有多少了解?”
孫必雷一邊思索一邊道:“華朝開國之時,名臣重將頗多,能夠開啟如此一個輝煌盛世,哪一個不是一時人傑?不過封雪寒這個名字在史書中出現的次數卻是極少,倒像是有人有意無意中將此人生平從史書中抹去了一般。不過雖然史書記載不詳,其人身為武臣之首,想必也是一位驚采絕豔的人物。更何況他又留下了這個極為詭異的石人,倒是令我有些猜測,隻怕他不僅僅是一位武將,還是一位大隱隱於朝的強大修士也說不定。”
三人討論半晌,也沒有什麼結果,最後白少飛幹脆一揮手道:“別亂想了,說到底不過是一個凡人武將而已,說不定是冷觀山為了掩藏真正的目的而拋出來的煙霧呢。等到回到浩然觀後,孫師兄再詳細查一查史書,總比咱們傻站在這裏亂猜要好。”
孫必雷和顧臨凡兩人一起點頭。既然一時沒有頭緒,也隻得如此處置,當前最重要的就是先返回浩然觀,與掌門商議之後再決定後事如何應對。
白少飛傷勢未愈,先前又因為急著從慧蕪宮跑出來一陣疾奔,現在才覺得渾身無力,莫說是禦劍飛行,光是走了十幾裏路都額頭見汗。顧臨凡笑道:“小白叔,您還能不能自己走?要不要我背你一程?”
白少飛翻了個白眼道:“少來。師叔我算是看明白了,這幾十年來闖蕩江湖都沒有事,偏偏跟著你出門兩次,卻一次比一次傷得重,看來你我真是八字相衝。我也不要你背著,還是等到前麵雇一輛馬車代步吧。”
顧臨凡不禁搖頭苦笑。說起來還真是如此,自己修道十年,下山才短短幾個月時間,已經是連番遇險,生死關頭都不知走了幾遭:慧蕪宮中遇上厲劫餘,險些被他吸血食肉;鬼哭嶺迎戰鬼軍,險死還生;太祖皇陵中更是挪移乾坤,往數百年前戰場走了一遭,千軍萬馬之下差一點死無全屍;去玄機閣送個書信,卻詭異的遇上萬妖圍城狂攻;這一番又被冷觀山抓去十幾天時間,一條性命懸在對方手中。
想到這些遭遇,顧臨凡心中歎息,抬頭看了看頭上青天,白雲朵朵之上,不知是否真得有一隻舉手攪動風雲,操控著一切?
……
矮小黝黑的小小廟宇中,燈火閃動,照得廟中蓮台上佛像拉出長長的影子,不停搖動。一道明亮的陽光從窗戶的破洞直射進來,照在牆上,留下一個耀眼的光斑。光柱中,無數灰塵煙塵飄動。火爐上,鐵皮水壺發出滋滋的聲響,暗紅色的爐火舔舐著壺底,如同無數貪婪的舌頭。
身形傴僂,麵容蒼老的廟官將目光從牆上光斑收了回來,一邊輕輕咳嗽著,彎著腰緩緩的邁步走到火爐旁,枯樹皮一樣的手掌提起了水壺,在一隻茶杯中注滿茶水,一縷熱氣升騰起來,小小的廟宇中彌漫著熱氣和淡淡茶香。
畢羅天雙手捧著茶杯,輕輕放到了桌上:“孽龍大人,請喝茶。”
一身文士打扮的葉功浩臉上神色淡然,接過茶杯,就在唇邊淺淺喝了一口,皺了皺眉頭,隨即放下,緩緩道:“若不是陰蛇提起,我還真想不到,這些年來你竟然躲在這裏。”他抬起頭,看了看供桌上方的佛像,臉上現出一絲厭惡之色,袍袖一抖,供桌上佛像晃了一晃,發出劈啪的一聲輕響,一道裂痕從佛像頭頂緩緩延伸到了胸口,搖搖欲墜,幾乎下一刻便會完全破開,散落在地上成為一攤碎泥土塊。供桌上香爐中燃著的一柱香也悄然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