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茶涼了(2 / 2)

莊薄一眼睛直勾勾的看著王釗,直到後者心中發毛,不敢與之對視,才哼了一聲道:“既然親事已經定下了,師伯也不好再說什麼。你是閣主親傳弟子,以後說不得要繼承閣主之位,需要給其他弟子做個表率,成親之後修行不可荒廢,尤其不可沉迷於兒女私情而不能自拔,知道麼?”

王釗急忙應道:“是,師伯,弟子明白。”

莊薄一板著一張臉,轉身剛要出去,隻聽王釗在後麵叫了一聲“師伯”,回頭一看,隻見王釗有些局促的樣子,哼了一聲,道:“又有何事?”

王釗鼓了鼓勇氣,道:“師伯,您從一開始似乎就不太讚成這樁婚事,可是弟子或者碧緣有什麼地方讓您不滿意?”

一股無名之火直衝頭頂,莊薄一眼睛一瞪,看了王釗片刻,才漸漸平息了怒氣,歎道:“你很好,那丫頭,嘿,也沒什麼做得不對的地方。隻是,她畢竟是慧蕪宮的女子啊。”說完了這句話,搖了搖頭,邁步走了出去。

慧蕪宮的弟子?這已經是第二次聽到莊師伯如此充滿怨恨之意的話語。王釗心中升起一股忐忑之意。

正殿之中一片寂靜。齊悅品的身軀慢慢軟下來,一隻手臂支在椅子扶手上,臉上現出幾分悵然之色,呆呆地看著麵前桌上的那杯清茶,最後一絲暖意從杯中升起,慢慢散入空中。

時間倒退回到一個時辰之前。

檀香嫋嫋升起,燭光閃動,殿中四處裝飾的金箔銀線閃動著彩色光澤。

一杯清茶捧在手中,不止是手掌,仿佛連整個身子都暖和了不少。齊悅品輕輕喝了一口茶,漫不經意的道:“白閣主,不知這一次前來慧蕪宮,所為何事?”

白冶石溫和道:“說來慚愧,我門下那個徒兒,你也見過,他對於你的一名弟子頗有仰慕,所以我這做師父的便特意前來替他求親。”

齊悅品目光閃動,輕聲笑道:“是那個叫著王釗的傻傻的小子嗎?嗬,相貌、修為都還不錯,雖然有些木訥,不過也算是在同輩中相當出眾了。更何況我那徒兒也對他有些意思。既然你開了口,我又豈會有不允之意?這件事情我答應了。”

“多謝齊宮主。”

“你我之間還用得著一個謝字嗎?”齊悅品微笑著道,眼中閃過一絲落寞:“上一代人不能在一起,希望下一代不至於經曆同樣的苦痛。”她說完著句話,忽然醒悟過來,道:“除了這件事情呢?”

“妖族勢大……”

“妖族勢大,非單一修行門派可以抵擋,所以我們各個門派應該團結一致,共同對抗妖族入侵。”齊悅品笑道:“同樣的話我今天早些時候已經聽過一遍了。玄機閣與慧蕪宮結了親事,結盟之事自然水到渠成。隻是,除了這些事情呢?”

麵對齊悅品步步緊逼,白冶石神色不變,臉上微笑愈見溫和,隻是在齊悅品眼中,這笑意中似乎含著幾分淡淡的疏離之意。

沉默了片刻後,齊悅品臉上微微有些失望,道:“幾十年不見,你變得讓我都有些不認識了。”

“幾十年時間,誰能夠維持不變?”

“當年那個驕傲自負又有些天真的小子,現在已經變成了天下第一高手了。白冶石,為了這個人間無敵的名號,你放棄了多少東西?”齊悅品臉上神色漸漸嚴肅起來:“在外人看來,你修為越發精深,功力越來越高,威儀越來越重,可是在我看來,你陷得越來越深了。你身上作為人的氣息越來越淡,我甚至不敢去猜,你,現在還有幾分是真正的你?”

白冶石的眼睛微微閃動了一下,隨即歸於平靜,淡淡道:“超脫物外,得道成仙,這不就是我們修道的目的?”

“若是你都不再是你,成仙又有何意義?”齊悅品歎道:“我希望你能停下來,不要繼續走下去。就算你我不再是……起碼,我們還是朋友。作為一個朋友,希望你能聽我一句勸告,‘靈引歸仙訣’絕不是修行正道。你越是沉迷於其中,越是覺得自己的道法修為境界提升,錯的就越多。如果真的到了最後,你連自己的意識都保留不住,隻是一具被上界意識主宰的軀殼,那你所做的一切還有什麼意義?現在停止修行還來得及,如果……”

“悅品,”白冶石忽然輕聲道,眼睛微微抬起,臉上帶著溫和笑意,沒有一絲急躁、怨怒、不安之色,充滿了真摯平和。

“茶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