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修冥的手掌捂住傷口的位置,胸膛中跳動的心髒,痛的幾近抽搐。
從沒有一次如此刻般,彷徨而絕望,為什麼,他再也看不清他與她的未來?
那些他早已為她規劃好的一切,都變得模糊不清,是不是,他們已經走到盡頭了!
她淒然一笑,依舊傾世絕美,而那抹笑靨,卻空洞的可怕:“君修冥,我與你之間的感情,也隻能來生再續了……”
說著,安笙便將手中匕首欲要刺入自己的腹中,與他同歸於盡。
卻在最後一刻,君修冥徒手握住了她的匕首:“丫頭,你可知,朕很清楚這次你回來的目的。
朕隻是在賭,賭你會選擇他還是朕,即便你選了他,朕也不怪你,其實金陵城那邊的消息,朕已知曉了。所以一直以來,朕才在淮州並未啟程回京。”
安笙微微的錯愕,踉蹌的退後了幾步,原來他早就什麼都知道了,卻還一直陪她演著這場戲。
君修冥發狠的將插在胸膛中的寶劍拔出,血柱噴湧,他的身體傾倒而下,人跟著昏死了過去。
“君修冥!”安笙痛苦的呼喊一聲,看著他在自己的眼前沉重的倒了下去,心髒傳來窒息的疼痛。
這真的就是她想要的結果嗎?
而緊接著,便是常德尖利的痛呼:“皇上,皇上!”
一時間,屋內混亂一片。
*
夜,寂靜幽深。
當君修冥再次醒來之時已是隔日。
常德走上來,將溫熱的湯藥遞到他麵前:“請皇上趁熱將藥喝了。”
君修冥眸光微斂起,犀利的眸光透著駭人的寒:“太後救出來了嗎?”
隻有將王氏救出來,那邊王氏一族的人才不敢輕舉妄動,而王氏終究是女人,隻怕在知道白偌賢的真實身份後,心也就跟著軟了下來。
常德皺了皺眉,淡然的回道:“太後娘娘已經被安置好了。”
君修冥點了點頭,而後掀被下床,劇烈的動作毫無意外的扯痛了傷口,他手掌緊捂住心口,劍眉冷冷的挑起。
常德驚慌失色,忙起身攙扶:“皇上現在萬不可亂動,傷口離心髒隻有寸許的距離,絕不可再扯裂。”
君修冥垂著頭,冷笑著呢喃:“她若真想要朕的命,那一劍怎麼會刺偏呢。丫頭她,還是心軟了。”
常德焦慮道:“皇上,微臣扶您躺下吧。”
君修冥冷漠的推開他,問道:“丫頭人呢?”
常德悶聲不語。
君修冥惱火,隱隱感到不安,低吼一聲:“啞巴了嗎?朕問你賢妃呢?”
常德老實的回答:“被太後以弑君之罪打入天牢了。”
君修冥擰緊了劍眉,又道:“擺駕。”
“皇上……”常德躬身上前,剛想開口規勸,卻被帝王一個冷眼噎了回去。
*
帝王的駕臨,在天牢中引起了小小的躁動。
君修冥一身明黃在暗無天日的牢房中,格外刺目。
他所過之處,衙役撲通撲通如下餃子般跪倒了滿地,自北盛建都以來,君修冥還是第一位進入天牢的皇帝。
安笙被關押在天牢最深處,那裏見不到一縷陽光,死靜的可怕,空氣中散發著一種腐朽讓人作嘔的味道。
好在她已經習慣了君寧建造的天牢,安笙就靠坐在角落中,身下鋪著髒亂的枯草。
她很安靜,安靜的就像一尊風化雕像,連睫毛都不眨一下。
一頭青絲披散在腰際,襯得肌膚蒼白如紙,她靠坐在那裏,身上似散發著淡淡的殤,有一種淒涼而絕望的美。
伴隨著鎖鏈落地的哐當聲響,君修冥一腳踢開監牢的門,他將安笙從角落中拉了起,緊擁在胸膛之中。
“丫頭,對不起,讓你受苦了。”他溫熱的手掌撫摸著她毫無血色的麵頰,觸手的溫度是冷的,好像撫摸著的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隻是一具冰冷的屍體。
她終於有了反應,纖長的睫毛輕顫著,在蒼白的肌膚上投下一片暗影,透著幾絲鬼魅深冷。墨色的眸子是空洞的,眸光散落著,沒有一絲焦距。
她笑著,唇角輕揚起,出口的聲音,比她身體的溫度還有冷上幾分:“臣妾弑君犯上,罪有應得。不知皇上打算何時將臣妾處決?”
該做的她已經為白偌賢做了,而死沒死卻是他的命,剩下的,就讓他們自己去決定各自的命運吧。
她累了,忽然間好想就這樣一覺睡過去,永遠都不再醒來。
君修冥高大的身體微微一顫,微眯的鳳目,溢出疼痛:“丫頭,你知道朕不會殺你的,朕舍不得的。”
安笙遲緩的抬起眼簾,深不見底的墨眸終於有了一絲光亮,那光亮越聚越多,最後凝聚成大顆的淚珠,悄然無聲的劃落。
每一顆淚珠都帶著炙熱的溫度,如同落在君修冥心頭,灼人的疼著。
他托起她的小臉,低頭去吻她臉頰的淚,卻被她側頭躲閃,淡淡的氣息,那般的冷漠。
“皇上殺不殺臣妾,都已經不重要了。臣妾的心已經死了,留下的不過是一具空殼,你殺我,便是給我一個解脫。
你若不殺,我不過是行屍走肉般的活著。”安笙的聲音很輕很輕,可是,在死寂的天牢深處,卻格外清晰,甚至帶著回聲。
而她一字一句,都好像砸在他心上,痛嗎?嗬,不,不痛,痛到麻木,就再也感覺不到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