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天一直是公平的,他一生欠下太多情債,倒也是該清算的時候了。
“真的沒有辦法了嗎?”他淡淡道,聲音極輕,好似僅僅是說給自己而已。
從沒有一次,他如此刻般無力。即便是當日激烈的宮鬥,也不曾見過這樣的他。
“微臣無能,還請皇上恕罪。”白偌賢重重一跪,額頭磕在堅硬的地麵,發出悶響之聲。
他也想救安笙,她的命是用他的命換來的,可是這一次,他是真的沒有辦法了。
君修冥微歎:“你起來吧,吩咐常德備車,朕要帶她出宮。”
一旁的常德不解詢問,卻隱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皇上要做什麼?”
君修冥苦笑,卻難得耐心的解釋:“如今丫頭時日無多,耽擱一日,便多一日的危險。
二哥為人多疑,絕不會接受朕的任何條件。如今,朕隻能將她交到他的手中,朕早已知道,白偌賢是二哥的人,隻有他能得到解藥救她一命。”
偽裝成張太醫的白偌賢將頭低的極下,一切都如他所料,帝王果然知道了。
反倒是常德一驚,不假思索道:“此事萬萬不可啊,皇上,寧王與那個白偌賢蛇鼠一窩。
若將賢妃交到他手中,便等於間接落在寧王手中,她便會成為寧王要挾皇上的籌碼。屆時,我們隻怕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君修冥修長的指輕撫在額頭,淡淡苦笑:“二哥想要的左右不過是三樣東西:聖朝江山,公孫淑媛,還有朕的命。無論他想要哪個,朕都可以給他,但朕卻不能眼睜睜看著她死。”
“皇上!”常德沉重的一喚,聲音沙啞的再也吐不出半個字。
君修冥深邃的眸子,此刻卻是極亮的,堅定的絲毫不容動搖。
如果沒有遇見她,或許,他對安笙的遺憾將會一直遺憾下去,好在,上天待他不薄,將她帶到了他的身邊。
或許,愛情本身就是一種毒,致命,無解。
他心甘情願為她深陷,心甘情願為她萬劫不複,即便葬送江山,葬送性命,他亦在所不惜。
因為,她值得,她值得世界上最美好的一切。
出宮的馬車在平坦的宮道上一路前行。
天空中飄起了入春以來的第一場雨,細細的雨絲,如離人纏綿的淚。
君修冥靠坐在馬車之中,車壁上嵌著幾顆牛眼大的夜明珠,在暗夜之中散發著耀眼的光芒。
他懷抱著昏迷不醒的人,抱得那麼緊,好似下一刻就會失去她一樣。
每一次的分離,都是如此的痛苦,無論是前兩次,還是如今。
他一直壓抑著所有的感情,卻每每在崩潰的邊緣徘徊著。
“丫頭,你就是我今生的劫數嗎?”他捧著她絕美的小臉,低低的問道:“如果是,那麼,我告訴你,我心甘情願接受,所以,你別想逃。”
話音微落,他低頭吻住她唇瓣,深情也憂傷。
馬車在距離丞相府不遠處緩緩停下。
車外,常德的聲音響起,低低的,也帶著幾分沉重:“豈秉皇上,白府到了。”
“嗯。”君修冥淡應,卻將懷中的女子抱得更緊。
這一次的離開,再次相見,隻怕遙遙無期。
白偌賢在乎她,這一點君修冥心知肚明,這一次,他將她親手送到他身邊,會發生什麼,誰都無法預料。
他會嫉妒,會發狂,會痛不欲生,可是,這些都抵不過她的命重要,隻要她能好好的活著,他什麼都可以不在乎。
修長的指溫柔的穿透她發絲,他額頭抵著安笙的額頭,彼此的氣息糾纏著:“丫頭,你曾說過:天上人間,有你有我。現在,讓朕來告訴你……”
他的唇慢慢遊移,停留在她耳畔,溫柔呢喃:“生死契闊,與子成悅,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丫頭,答應我好好活著,等著我……”他深深的吻落在她唇上,輾轉反側,難舍難離。
一顆冰冷的淚珠無聲滴落在安笙麵頰,多少年了,他竟不知,自己原來還會哭。
馬車外,常德低聲催促:“皇上,白少爺已經回府了,要盡快將娘娘送過去才成。”
君修冥用厚重的狐裘裹住她身體,而後將她抱出馬車。
常德躬身上前,從他懷中接過安笙,而後大步走向白府門口。
常德將安笙放在白府門口,敲響府門後,躲在了一旁。
不多時,小廝打開了府門,看到安笙時先是一驚,而後快步跑了回去,很快,白偌賢便出現了,將安笙從地麵上抱起。
在他得知,君修冥要將她送到他的手裏時,他便立馬從宮中趕了回來。
君修冥一直躲在暗處,親眼看著白偌賢將安笙抱入府中後,才在常德的勸慰下離開。
*
似乎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在夢中,她見到君修冥抱著她一同沉陷入深海,在水中,她看到了他的淚,憂傷而絕望。
“皇上……”她不停的呼喚著,驀地從睡夢中驚醒。
她腦海中有片刻的空白,眼前的一切卻讓她陌生,古樸的擺設,柔軟的床榻,素雅的床幔。
而她的榻邊,坐著那個男人,他看上去,似乎有些憔悴。那麼這不是宮裏?
白偌賢握著她的手竟然在微微顫抖著:“笙兒,你終於醒了,你知不知道我多擔心。”
安笙也沒想過自己還能再醒過來,她微動了下身體,發覺胸口竟然沒那麼痛了。
她不解的詢問:“師父,怎麼會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