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5權衡,三尺的距離(1 / 3)

夜幕降臨,雨勢漸歇。

桌前的窗牖半開著,帶著泥土和花草芬芳的夜風鑽進來,燭光跳了跳。

林二春放下了手中的筆,揉了揉眼睛,最後又看了一遍麵前剛寫好的一頁紙,看完直接將之攥成了團隨手仍在桌子上,任由它一路滾到了窗木邊——那裏已經有好幾個寫廢了的紙團,等著明日一起打掃。

隨後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又一陣微風從窗裏吹進來,她身體前傾,手撐在窗棱上,探出頭,對著沉沉夜色深呼吸了幾次,沁涼的空氣裏有一股淡淡的草木香,不僅沒能驅走她的瞌睡蟲,反而更加昏昏欲睡,四肢乏力,隻想趕緊躺下睡覺。

正對她窗有一株石榴樹,枝椏差點兒就能伸進屋來了,正是花期,從她房間裏透出的燭光落在靠窗的這麵石榴樹枝上,沾了雨水的石榴花紅彤彤跟燈籠似的,格外喜人,她湊過去聞了聞,鼻尖充斥的香氣不是這石榴花的香,好像是從樹下矮灌木叢中散發出來的,太黑了,看不清楚是什麼植物。

正要合上窗,聽見隔壁房門被拉開的吱嘎聲響。

夜風送來女人低聲的抱怨:“這裏蚊子可真多,又沒有帳子,都怪你,非得住在這裏”

之後是男人心的賠罪:“都是我的錯,我這不是以為這裏靠寒山寺近麼,咱們進出城方便,哪知道這裏蚊子多,現在晚了,將就住吧,明咱們就換一家客棧,我去找店二要點兒驅蚊草點著,你在屋裏等著,別出來,關好門。”

女人嗔道:“那你快點兒,沒有驅蚊草,我可不管晚不晚”

是一對夫妻。

林二春住進來的時候見過他們出門,一言一舉都是蜜裏調油纏纏綿綿的情義。

夫妻之間最尋常的家常話,她聽著聽著卻情不自禁的笑了。

蚊子多嗎?她這屋正對著樹還沒有蚊子呢。

難不成現在的蚊子也能看人下菜了?是不是那些有人心疼嗬護的,身體越嬌貴,它們就越是欺負,正好還能讓旁觀者多羨慕他們一次?

明明很困,她卻突然不想關窗了,在窗前站定,看著黑乎乎的窗外發呆,頭越發昏沉,剛往下一點頭,她趕緊睜開了眼睛,打了個嗬欠之後,就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隨後是那對夫妻中的男人話聲:“媳婦,這家店驅蚊草都打濕了,點燃了都是煙,我就沒要,借了把扇子過來。你去睡,我給你打蚊子。”

女人含含糊糊了句什麼,聽不真切。

那男人聲音有些急促,“媳婦別氣了,哪裏被咬了我給你吹一吹,揉一揉就好了,在哪裏,讓我看看。”

“你別鬧,這可是在外麵,當心被人聽見。”

“這都什麼時辰了,不會有人聽見的。”

“隔壁的燈還亮著”

“關上門就聽不見了,不定裏麵也跟咱們一樣媳婦,不是鬧蚊子嗎,蚊子不咬我,等你染了我的味,它們也不咬你了,好媳婦”

話聲低下去了,關門聲響起,林二春馬上就準備關窗戶睡覺了。

支著窗轅的短木被卡住了,她拉了拉沒能一次拉下來,幹脆爬上桌半跪著去取那根不聽話的木頭,窗戶落下來了,隔壁的曖昧聲響還是若有若無的傳來。

林二春爬上床,閉上了眼睛,一心想著快點兒睡著。

她的注意力都用在趕緊避開尷尬上了,沒有發現先前滾到窗邊的一團紙被她的衣擺給掃了出去。

紙團在滾進地麵的水窪之前,被人拾了起來。過了會兒,屋裏再沒有聲響了,一個人影從黑暗裏走了出來,在還亮著的窗前站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