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二春心中的憤怒被這一句話給凍住了,又瞬間四分五裂,冰渣子似的將她心口戳得稀碎的疼。
他先前待她柔情款款,她幾乎都忘記了他是個古人,還是一個知道她的過去,知道她嫁過人、生過孩子又被拋棄過的古人。
現在雖然一切還沒有生,但是她的記憶裏卻清晰的生過,不管是不是她的意識裏產生了混亂,即便這一世裏她對東方承朔沒有了感情,她都不能否認這個人對她產生了影響。
那段過去對她來,就像是結束了一段狼狽不堪的婚姻,又重新站在了人生路口。
可,童觀止是一個有潔癖的男人,還那麼年輕,那麼自信,還知道了以後的走向,能夠提前運籌帷幄,有著比上一世美好得多的無限未來,他還沒有經曆家族滅亡的艱辛,也沒有隱姓埋名、流亡涯的滄桑和看淡了生死世事滯後的沉穩。
而她現在在最落魄的時候碰見他,她怎麼會以為他會心無芥蒂的接受自己呢?他對自己大約隻是因為宿命非要強行給自己安排一場劫難,不然她自己又有什麼好?
什麼都變了,時機也變了,也許晚幾年碰到他才是對的時候。
這個想法一冒出來,幾乎將林二春這麼久以來展示在人前的自信全部都給擊垮了。
短暫的僵硬過後,她迅的恢複過來,覺自己居然隱隱的鬆了一口氣。
難道她的潛意識裏一直認為童觀止會因為東方承朔,因為她那個悲催的“過去”而跟她爭吵嗎?
林二春覺這會自己還能夠理性的分析,現在吵分了好,還不算輸太慘,這種事宜早不宜晚!
她無聲的笑了笑,狼狽得像是要哭,努力將身體放緩和,童觀止察覺她的變化,也鬆了力道,他是真的打算好好的跟她話。
林二春聲音裏沒有了先前的尖銳和冷意,隻餘下刻意的平靜:“東方承朔他存在過,沒法抹殺掉你介意,那就算了,你給我的東西我會如數還給你。”
他交給她保管的那塊價值不明的石頭,一根簪,一本《女戒》,還有童柏年給的那一萬兩銀子並一箱子的書,全部都是完好無損。
這些都是貴重的東西,與其等他索要,還不如自己識相點主動還給他。
她摸到脖子上的掛著的暖玉,正要扯下繩子,又被用力的按住了,這次童觀止的力氣明顯比先前還重,黑暗裏他胡亂按她的手,又壓到她先前被卓景行的大箱子撞得青的淤痕,疼得林二春忍不住痛呼了一聲,差點將她的手扭斷。
童觀止語氣沉沉的道:“你討厭他,以後也不會有交集!”
林二春忍著疼,忍著被壓迫的窒息感,倔強的迎視他:“童觀止,我討厭你,我受夠你了!你別再來招惹我,我欠你的都還了,我什麼都告訴你了,現在還不夠嗎,我都還清了!我知道你厲害,有本事你直接殺了我!你要吞,你就吞啊!吞不了你管我該怎麼做,不用你教!”
反正這一世就當是他求來的,就當是欠他的,她告訴他以後的危機,告訴他東方家裏可以利用的關係,應該是都還了。
童觀止被她的話給刺得渾身都疼,林二春看不見他眼睛裏的紅血絲,這會都已經通紅。
他是知道很多,知道她跟東方承朔,不清楚細節,也從諸多蛛絲馬跡和林二春、林三春的態度、話語裏猜出了甚多。
真真假假,他也弄不清楚,他也糊塗了!
不過,他是男人,自然會在乎心愛的女人心中記掛著另外的男人,他當然也會因為她時時刻刻跟他算的清清楚楚,一副隨時抽身離開的樣子而難過!
他怕的不是二丫一直記掛東方承朔,因為他相信遲早她會偏向自己,他會將那個見鬼的東方承朔對比成一團爛泥,遲早她心裏會隻有他童觀止。
他隻是怕沒有等到他完全走進她的心裏,沒有將東方承朔驅趕走,就又走到了那個見鬼的“早就注定的命運和殊途同歸”上了!
從現林二春和林三春的種種異樣之後,他就想起來數年前跟顧淩波一起江湖遊蕩的時候,偶然碰到過的一個占卜問卦的老先生。
童觀止從來都不信命由定,他隻信我命由己,可顧淩波好奇,非要去卜一卦,她自己不算卦,就怕測出來太壞影響心情,就非得讓童觀止去,看看他的卦象再做打算。
童觀止也是逗姑娘,果真就去了,還笑話顧淩波:“這些神棍隻要給銀子都撿好話,你給他十兩銀子,他你是定鳳命都使得。”
這話被卜卦的老先生聽見了,也不跟他爭論,童觀止抽了簽,直接給了十兩銀子,笑嘻嘻的問他:“怎麼樣?我是生的富貴命吧?”
那老先生接了銀子,卻板著臉搖頭:“富貴是富貴,就是有些波折。”
童觀止絲毫不以為意:“人活一世若無波折,那就沒意思了。”
老先生也認同:“這倒是。”
顧淩波湊過來問童觀止的姻緣。
老先生高深莫測的跟他:“年輕人,你有一段夙世未了的姻緣,乃是前世所定,不過比你的富貴命還要波折,今生能不能相遇尚是未知數。
要是遇得到,就算時機正好,也很有一番周折,兩情難得善終,因為這人的命都是早就注定了的,要是更改起來十分艱難,當然也有事在人為這句話,也不是全然不可為。
要是遇不到,我看你就是孤老命!一輩子無妻無子。”
童觀止縱使不信,但是那會他還是個青春期的桀驁少年,被成這樣,臉都黑了。
顧淩波嘴快:“這麼慘啊!你這老兒收了我義兄十兩銀子就這些,沒得叫人心中不舒服!我不信大哥無妻無子,他要是過了二十五歲還不娶妻,我就嫁給他,到時候尋了你這老兒來,當眾打你的嘴,到時候你可別不認賬!”
老先生不以為意,笑道:“我是等不到這一的,你們倆沒有姻緣。”
完又衝童觀止道:“種什麼因方能得什麼果,你現在不信不打緊,遲早你會回來找我的。”
童觀止對此嗤之以鼻,那老先生還煞有介事的給他留下了地址。
這件事被顧淩波笑話了半之後,就被童觀止拋諸腦後了,這些年來早就變得很是模糊,可從見到林二春之後,這件事就詭異的變得清晰深刻起來了,他甚至逐漸的將那老先生所的每句話都清清楚楚的記了起來。
所以,第一時間就派了人按照當年老先生留下的地址去尋人去了。
找了這麼久,幾經周折,近來才終於有了消息,尋到人了,也將人帶到江南來了,這時,其實他心裏已經對當年的那一卦相信了七八分了。
童觀止去蘇州處理童家內亂很分家分宗的事情,就讓人將那老先生送去蘇州,正好林三春被東方承朗帶著也路過蘇州,停留了兩日。
童觀止去見這老先生的時候,使了點手段讓林三春跟這老先生也碰上了,讓他看看林三春究竟是什麼鬼,如果是林二春是她的夙世姻緣,那林三春為什麼跟她一樣,也知道這麼多,她究竟是人是鬼?
童觀止聽見了他們的對話。
老先生一句:“姑娘,老朽勸你一句,一念執迷,隻會重蹈覆轍。”
將林三春氣得不輕:“本姑娘年紀輕輕,一帆風順,又有大好的姻緣和前途,有什麼覆轍可以重蹈的!你休要信口胡謅!”
“雖然命運早就定了,難以逆轉,你已經比旁人選擇的餘地也多一些,本有機會可以繞開,可現在看姑娘心中執念頗深,雖然看似前程似錦,但是已經走向跟先前殊途同歸的路上去了。老朽是不是胡謅,姑娘心中自有一杆稱。”
林三春神色陰鬱的走了。
童觀止讓人盯著她,她在一處茶樓呆坐了半日之後,就找了人跑到卓景行麵前起了寒山寺的詩碑,還來不及做別的,東方承朗就帶著她啟程回京去了。
童觀止也跟那老先生見了麵,這老兒給他的話跟林三春也差不多,無非就是命運難以逆轉,稍有不慎就是殊途同歸,不過謀事在人,也可以試試
童觀止理解的殊途同歸,是林二春依舊跟東方承朔牽扯不休,最後身死,至於他大約就應驗了那句孤獨終老。
至於童家的命運不需要這老先生來算,他也心中有譜,也正是“謀事在人”四個字。
對於童觀止來,他覺得最關鍵的就是將東方承朔跟林二春的牽扯徹底的斬斷,他不想再慢慢的打開她的心結了,他要將東方承朔從林二春的心裏完全清理出去,林二春的人生裏隻有他,不能有東方承朔!
他急匆匆的來見她,腦子裏都是命運的軌跡難以扭轉,他不怕麻煩,獵鷹一樣帶著掠奪性的盯著他的姑娘,誰也別想搶走,東方承朔不行,哪怕是命運也不行!
可現在,事與願違,讓他聽到了最傷人心的話,他不信她是真的討厭他,不信她對自己全然無心無意,隻是所謂的還債!
她缺乏信心,他可以忍,但是,現東方承朔對她的影響依舊大得讓他狂,他是真的是半點耐心也沒有了。
他用力按住林二春胡亂揮舞的手臂,壓住她踢打不休的腿,強橫的將她拘在他身下,克製住心中狂亂翻滾的鬱氣,一字一頓,幾乎咬牙切齒:“二丫,你討厭東方承朔,以後也不會跟他有半點交集!”
林二春奮力反擊他莫名其妙湧上來的粗暴,她猛的坐了起來,力氣大得將童觀止掀翻了,他倒在床尾,還不及直起身來,林二春撲過去跨坐在他身上,按住他就是一陣用力捶打。
“我討厭你童觀止!你滾,你滾,你當我是什麼,除非你殺了我,別想……”
“咚咚咚”的拳頭悶響聲和床板出來的劇烈吱咯聲,夾雜著低吼罵聲,讓守在外麵的人麵麵相覷,神情詭異之極,然後……他們不約而同的看向空。
突然“哐哢”的一聲響,好像是床塌了。
門外的這幾個人縮了縮脖子,繼續默默看。
啊,今的夜色真好。
是啊,無星也無月,這麼純黑的真的是好難得。
是啊是啊!
……
屋內,林二春和童觀止已經從床尾打到了床頭。
她被按倒在床上,四肢又一次無法動彈,別看她力氣大,男女在力量上就存在先差距,童觀止真跟她計較,她也比不過。
床尾有一隻床腳已經傾斜了,不過沒人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