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去哪兒嘛?納貝順說道。
你還沒告訴我呢,把我弄來幹嘛。喬海鷗語氣生硬地又問了一遍。
納貝順就說道,我不也在這裏嘛。
你是誰我都不知道啊。喬海鷗回了句。
別急嘛。你總會知道的。納貝順說道。
兩人似乎都沉默了。還是納老頭先開了口,他將烤得噴香的魚肉遞到喬海鷗手上,試探性地說道,聊聊?
喬海鷗看著納貝順不像壞人,就點了點頭。然後就說,你認識老錢?
納老頭似乎沒能聽懂,他嘴裏含混不清地說道,我不要用錢。
喬海鷗緊盯著他說道,我說的是一個人,錢惠德。
納貝順頭直搖,連聲說道不認識。他又反過來問喬海鷗,誰呀?這人。
喬海鷗就開始顧左右而言他。然後又問納貝順,你是哪裏人哈?口音有點像廣東那邊嘛。
納老頭吧啦吧啦著嘴,把那條小蝦吃完才回道,在廣東生活過,親人都死了,沒了那個牽掛,就到島上來了。
喬海鷗就問,想一輩子都待在這裏?
納貝順哈哈一笑,才打諢著說,就是沒有女人。
喬海鷗長長地噓了口氣,歎息著說,我可有啊。你讓我一輩子都待在這裏,還不如拿把槍崩了我。
納貝順笑道,過了雨季,我把船借給你,把她接過來就是了。
喬海鷗說道,她是大家閨秀,要來也是飛過來。
納貝順起身加了把柴火,又蹲下說道,那咱們得建條跑道哈。
喬海鷗被納老頭詼諧的語言給逗樂了,和他碰了碰果酒瓶子。氣氛稍稍緩和了,喬海鷗緊繃的心弦也放鬆了。
過了片刻,喬海鷗又問道,你為什麼要把我弄來嘛?
納貝順就說,沒人把你接走嘛。我先照顧你幾天。又補了句,明兒個,我教你些生存之道。這裏不是人群社會,一切都得靠雙手。
喬海鷗沒從老頭嘴裏套出任何話來,心裏滋生出無盡的沮喪之情。他似乎再也提不起心情和納貝順坐在這裏聊天了。
納老頭仿佛看出喬海鷗的心思,慢悠悠地說道,別急,來日方長嘛。
喬海鷗像想起了什麼,衝著納貝順問道,你不是說要和我聊聊身世的嘛?
納貝順嗬嗬一笑,我就是一個漁夫啊,哪有什麼身世。
喬海鷗急了,話有點衝,你耍我嘛,這是。
納貝順就解圍著說道,我的身世都在這島上啊。
你一個人,怎麼在這裏過下去的?喬海鷗費解地問道。
納老頭笑著說,你指的是那方麵嗎?又說道,像我這把年紀,要休養些生息啊。
喬海鷗沒接話,心裏卻嘀咕著,納老頭三句話有兩句都離不開女人,他這是欲火難滅啊,隻是比較含蓄而已。不像老錢和鄭懷傑,直直地就把那層意思露在外麵。特別是鄭老師,用安寧的話,老鄭永遠都生活在提褲腰和解褲帶之間。
頓了會兒,納貝順突然就一臉嚴肅地問喬海鷗,你有信仰嗎?
在酷熱難耐的荒島上,“信仰”這兩個字幾乎如雷轟頂般地在喬海鷗腦門裏炸開了。那是青春年少時,多情男兒根深蒂固地紮在胸窩裏的敬畏之心阿。那時他陽光,純真,相信個人努力的價值,信仰愛情,夢想和未來。
時光一去不返啊。多少年了,再沒人提起過關於青春烙印的記號。納貝順的提問著實把喬海鷗給怔住了。
他一時不知道該怎樣回答納老頭的問話。
納貝順似乎沒善罷甘休,癡癡地瞅著喬海鷗,專注而又執著地等著他的答複。
卡殼了老半天,喬海鷗才囁嚅著嘴唇,有點結巴地說道,現在沒了。
納貝順迅速接過話頭,毫不留情地說道,很危險啊。
這話把喬海鷗給蒙住了。信仰和危險之間有什麼關聯?
還沒等他發問,納貝順又自問自答道,信仰是什麼?情懷?理想?決心?勇氣?力量?必須是至死都不會拋棄的念頭!說完又補充道,年輕人,這些你都忘記了嗎?
是啊,這些話他全懂啊。但關鍵是,納貝順提它幹嘛呢?僅僅是閑聊打發時間嗎?
刹那間,喬海鷗感到納貝順就像一座亡靈之寢的守墓人,正給他挖了個深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