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了那麼久,仍然記得那個夏天藏在高大樹木的末梢上,蟬剝落了一地的殼,陽光是暖暖的色彩。你坐在草地上,腳邊是一個樸素的音樂盒,你拿起已經有了鏽跡的發條給我看……那感覺好像很近又好像很遙遠。這個世界已經經曆了幾千萬個夏天了吧,而我存在的這十幾個夏天,我是怎樣的呢,你又是怎樣的呢,我們曾經又是怎樣的呢。優小柔總是喜歡這種自言自語,像是要聽者回答,又像是讓聽者回憶。林飛總是習慣性的轉過身,拉起優小柔的手然後輕輕地吻一下小柔的額頭說,那些夏天我都記得,也會永遠永遠地記得。
那個夏天,陽光透過了樹葉的縫隙,灑落一地,時光似乎像棉花糖一樣柔軟綿長。空蕩蕩的教室裏,隻有優小柔一個人,趴在課桌上,纖細的手掌撐著頭,頭發垂下來遮住耳朵上的耳機,眼睛出神得望著窗外,耳機裏傳出清澈的男孩子的嗓音,每一個字調都透露著小情緒。蕭晨很早就完成了素描人像從畫室裏出來了,走到教室門口看到優小柔靜靜的發呆,沒有進去,隻是站著靠在門口良久地注視著她。似乎過了很久很久的時間,明亮的光變的昏黃,林飛才從畫室裏走出來向教室這邊走來,影子被斜斜地拉長。林飛背著畫板,看到站在門口的蕭晨,指了指裏麵,說,小柔還在吧。蕭晨兩手相互交叉著,頭向裏麵望了一眼。似乎是同一時間,小柔也望向了教室門外,看到了那兩個熟悉的身影。小柔輕輕摘下耳機放進了課桌裏,走了出來,空蕩蕩的教室裏似乎還能聽到那個清澈的男孩唱著,“總有一些化作了燈火,總有一些化作了荒蕪”。小柔沒來上課的那天下雨了,林飛也沒有去畫室。蕭晨去到畫室發現沒有林飛,又跑了出來。找了好久才找到躲在亭子角落的林飛。林飛問是怎麼找到他的,蕭晨忍住不喘粗氣,把雨傘收起來,我們是兄弟,你在哪我都會不費力氣的找到,說完,得意的笑了笑。林飛看得出來,身邊的兄弟找了很久了,林飛很慶幸有這樣的兄弟。一起逃課,一起歡笑,一起宿醉,一起悲傷難過,一起,一起……蕭晨從衣服裏拿出一小瓶燒酒,遞到林飛麵前,林飛接過喝了一小口,又遞回給蕭晨。蕭晨接過,也喝了一口。兩個人就這樣一句話也沒說,久久的沉默,但彼此心裏卻覺得無言才是給對方最好的安慰。雨下了很久很久,蕭晨把傘留給了林飛,一個人奔跑著回了教室。蕭晨走後,林飛一個人忍不住哭了,是很複雜的那種淚水,夾雜著無數青春的歡笑,傷痛,無助與失落以及很多很多無以言表的情感。雨還在下著,落下的樹葉粘著在地上,飛舞不起,然後會在某天慢慢開始腐敗,最後消逝,夏天會不會就這樣過去了,再過幾場雨呢?
在夏天結束的最後一天,小柔對林飛說:我們去看看那片向日葵吧。林飛和蕭晨帶著小柔逃了下午的課。那天陽光異常的溫暖和煦,天空中漫天飛舞著大朵大朵的蒲公英,空氣中有著別樣的馨香。向日葵還是明亮的色彩,綠色的葉子隱藏在明亮色彩的花瓣背後,向日葵仰著高傲的花盤向著有些傾斜的陽光。三個少年就置身在這金黃的明亮色彩裏,風輕輕拂過,向日葵便懶懶的搖動。一直到天空的淡藍色變成了一片片橘紅色,橘紅中間的空隙深遠而不可測,像是要吞噬整個夏天的色彩。心中萌生出莫名的畏懼感。小柔在心裏說,真希望夏天永遠不要過去。暗黑色很快將夜空占據,雲朵似乎也變得不可接近,黑了臉色。三個人慢悠悠地騎著自行車往回家路上,林飛後座的小柔搖著腿,一口氣吹散了一大朵蒲公英。夜色中,隻剩各自飛散的蒲公英和小柔的歌聲。總有-一些-化作了-燈火,總有-一些-化作了-荒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