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去刀上仍帶著溫度的鮮血，收刀入鞘，於天祈踏過一地殘肢斷臂回到了自己的戰馬前，年輕的它初次踏上戰場，膽怯又不安，但身體裏繼承自驍勇祖先的血液躁動著它的靈魂，讓它一次又一次狠狠將敵人踩在了蹄下。
用力拍了拍戰馬的脖子以示鼓勵，於天祈有些費力的翻身上馬，不再去看那些曾經與自己同屬的屍體，策馬回到了言光身邊。
言光自交戰開始便一直站在最前線，不論流矢漫天還是血光四濺都不曾退後半步，固執己見的驕傲。
“已確認入侵敵軍全殲，沒有留下俘虜。”黑隼的彙報還帶著些微喘息，他眼中的狠戾尚未散去，所以始終視線低垂不去與言光對視。
“入侵路線考察過了？”
“是，他們直接從東部平原挺進的，北邙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那麼我們也從東部平原進攻。”
“遵命！”
集結的號角吹響，鐵灰色的河流再次彙集，浩浩蕩蕩的向東而去。
原本注視著東方的言光突然回過頭，抬手擦去了於天祈臉上的一塊血汙，“辛苦你了。”
於天祈握住言光的手用力搖了搖頭，“公主的敵人就是我的敵人，不管那個人是誰。”
他們於家為高婁守了近百年的天下，結果卻隻換來家破人亡妻離子散，已經夠了，三代鎮前將軍，他於天祈不欠高婁。
言光回握住於天祈的手，十指相扣，“這次戰爭結束後，錫安會西遷。”
“西遷？”明明已經在這麼靠西的地方了，還能遷到哪裏去？
“嗯，據說從這裏一直往西，越過一片海洋一樣大的湖泊，那裏有豐富的物產，有未開發的原始森林，有俊麗的群山和成群的走獸，那裏遠離大國紛爭，能讓我們的子民不再受到戰火的襲擾。”言光吐了吐舌頭，“不過說不定那裏還有會抓走年輕姑娘的惡龍呢，然後屠龍的勇士就會出現，披荊斬棘去到心愛的女孩身邊。”
看著言光難得露出這樣一副孩童般天真的笑顏，於天祈交握的手不自覺用上了些力道，會有的，她想要的一切都會有的，待這次戰爭結束，全部由他來實現。
五日急行軍，錫安的鐵騎已經越過了北邙境內的東部平原，到達了高婁邊境的防城下，許是高婁接連兩次的主動發難讓北邙覺得顏麵盡失，所以對錫安大張旗鼓的通行他們選擇了視而不見。
錫安的軍隊尚未打過攻城戰，即便兵臨城下也隻是原地駐紮休整順便商討對策，沒想到不過幾個時辰後，防城原本緊閉的大門便自己打開了。
從門中策馬而出的那個人於天祈再熟悉不過，隻是沒想到才半年不見，他就仿佛蒼老了十歲。
獨自迎上前，兩人在相距三米的地方同時下馬走向對方。
配色張揚的火焰盔甲，幹淨利落的短發，眉眼間成熟穩重盡顯，林毅將眼前與記憶中判若兩人的少年打量了許久，最終長出了一口氣。
“少爺，你...長大了。”
“林毅...”於天祈突然很想去擁抱一下這個跟隨父親多年，從小看著自己長大的男人，林毅雖年長他十四歲，但卻一直像個兄長一樣照顧著自己，努力調解著自己和父親的關係，讓自己免受了很多責罰。
但現在兩軍陣前，於天祈隻能先將私情壓下。
“如果你是為了高婁而來，那我們無話可談。”
“屬下明白。”林毅沒有二話，隻是解下了背上的劍雙手呈給於天祈，“展將軍的劍，恕屬下無能，僅尋回了一把。”
展櫟陽的劍...於天祈雙手接過，隻覺原本輕巧的一物此時卻是千斤之重，他抽劍出鞘，劍身反射出森冷的光，昭示著自己的鋒利，顯然林毅平時並沒有疏於保養。
劍柄上的字跡已經因為常年持握而模糊不清，但於天祈卻知道，上邊刻的是“幹將”二字。
“雖然沒有名劍之姿，但我定能將它們舞出名劍之風！喂怎麼樣於天祈，我這幾個字刻的好看吧？”
“展櫟陽...”
“齊文應弑父奪位，設計陷害鎮前將軍，強立他人之妻為後等事天下皆知已失了民心，現又因一己私欲多次冒犯他國，導致整條西線都已經被古迦達壓製，北邙雖未明確表態，但一直向淵極調兵的行為也讓驚門大批駐軍不敢妄動，如今錫安大軍壓陣，可謂已經占盡了天時地利人和。”
“這就是...你們叛逃之後一直在做的事嗎...”
為他鋪下這條複仇之路。
“屬下...”
“沒關係。”於天祈背好劍，回到了他的戰馬上，“那就由我來背下這弑君滅國之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