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光在神堂裏跪了一夜,雙目血絲遍布神情卻依舊如常。
“燃起狼煙,他齊文應既然要戰,那就血流成河便是。”
“是!”
黑隼麵容冷峻,抱拳的手卻是青筋暴起,國家芥蒂,傷主之仇,同袍之死,錫安是該和高婁好好算算賬了。
於天祈始終站在火焰的陰影中,表情晦暗不明,明明是為了保護他才讓他先走,結果卻是親手把他推向了深淵,如果自己再強大一些,再拚命一些,那個孩子.也許就不會死了.
“不要自責。”言光不知何時走到了他身邊,手指輕撫著那隻看起來與常人無異卻已經失去光明的右眼,“天祈已經很努力了。”
“但是.”
“錫安會和高婁開戰,但不僅僅是擊退侵略者這麼簡單。”
於天祈明白,言光的底線被觸及了,這場燎原大火勢必會直接燒到高婁主城,會有數不清的人因為齊文應的一意孤行被波及,而他無力阻止,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生長的地方被焚燒殆盡。
“天祈就留在王城吧。”言光回到神堂**奉的烈焰前,雙瞳中映著火光。
“不,我要去。”於天祈上前幾步,單膝跪在言光背後,抽出了腰間的長刀,“千因我起,萬果我承,僅以此身,行萬劫不複之忠。”
言光回身,看著於天祈的動作驚詫的捂住了嘴。
“我的生命.”於天祈雙手托著自己的青絲呈到言光麵前,笑的一派釋然,“全部獻給公主了。”
“天祈.”
抱臂遠望的黑隼收回視線看向身邊人,神色幾變,半餉才吐出一句話。
“很適合你。”
“是嗎?”於天祈摸了摸自己的一頭碎發,笑容有些拘謹,“公主也說看起來很精神。”
“啊,像個男人了。”
男人嗎.於天祈有些悵然,曾經的自己是多麼期待長大成人,但是這一天終於到來的時候,他卻不知該用什麼表情來迎接,成長的代價已經超出了他能支付的極限。
抬頭望去,燃起的狼煙即便在夜晚也清晰可見,時隔三十年,錫安的鐵騎終於又將在王城集結,然後像當年一樣,毫不留情的踏碎侵略者的頭顱。
“去換衣服,破曉進攻。”
這麼快?於天祈的視線落在城外那一小片營帳上,昨天就是那群騎兵趕到救了他,隨後雖然馬不停蹄的就去追昂,但結果還是晚了一步。
他已經見識過了錫安騎兵的凶悍,但仍然不認為僅憑這區區一千兵力可以對付高婁的主力。
“不要考慮多餘的事情。”黑隼似乎看出了於天祈的顧慮,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便先行離開了。
於天祈靜立片刻,還是先回到了房間,不想一開門他便愣住了。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言光這種裝扮,高束的馬尾,黑色的發帶綴著一根紅色羽翎,一身黑色緊身勁裝外套著火焰紋底的銀色輕鎧,腰間掛著原本屬於昂的那把刀。
“公主也要出戰?”
“但凡出征,巫女都是要到陣前的。”言光微微一笑,抱起桌上的一套盔甲遞給於天祈,“試試吧,大小已經按你的尺寸改過了。”
“它之前的主人呢?”
“原本是打算等昂十六歲的時候送給他的,他已經等了那麼久,結果就差一個月,還是沒能穿上。”
言光依然在微笑,但於天祈卻感到心髒在抽搐,現在他應該是在心痛吧?
無比鄭重的將那個十五歲少年渴求了一生的榮譽穿在身上,於天祈恍惚間仿佛又看了那張驕傲的笑顏出現在眼前,用無比誇張的口吻對他說:
一定要贏!
“意外的合身呢.那個孩子要是到了天祈這個年齡.肯定也是.這麼威風凜凜吧.”言光看著於天祈突然紅了眼眶,聲音也不受控製的梗咽起來。
“不要勉強自己。”於天祈抱住言光,將她的頭壓在自己頸間,“想哭就哭出來吧。”
“對不起.一會兒就好.”
萬籟俱寂中,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在了白馬火焰紋底的旌旗上,騎兵們跨上馬背,安靜而迅速的開始移動。
於天祈策馬和言光兩人單獨走在隊伍右側,黑隼在不遠處的山坡上看著他們不緊不慢的前行。
待隊伍繞過山坡繼續前行,於天祈的馬終於攀上了山坡站在黑隼旁邊,然後他愣住了。
眼前所展現的,是一條又一條鐵灰色的河流,從四麵八方彙聚而來,又向遠方分散而去,旌旗在春風吹拂下獵獵作響。
這就是錫安的軍隊,被流傳成神話的——
天降的遊騎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