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搖清碎影,好夢晝初長。
——曹雪芹
我是以大島主的義子的身份成長的,關於我的來曆,從小以來島上的人好像都統一了口徑,全是這樣的說法:二島主出海時候,在大海裏遇到了一艘被暴風雨即將打沉的商船,他救了我們全家,可是父母因為極度虛脫都去世了,隻是把我救活了。
多麼可笑的故事,他們居然從我的殺父仇人,搖身一變,成了我的救命恩人。
我就是一直在這樣的謊言下,成長起來。
(後來我們知道,鬼公子知道真相的原因。但是——)
遺憾的是我周圍的人全都帶著偽善的笑容,虛假的關懷。
我想問,我在這樣的照顧下長大,到底是應該感謝他們,還是應該憎恨他們?或者我還是不應該知道事情的真相,過著被蒙騙的幸福生活?
記得我小的時候身體很不好,甚至經常貧血。有次都是深夜了,我大口吐血,全身虛弱,差點要死。大島主深夜開船,一個人踏著月色,去海的那端專程去找正在外辦事的陸醫生,陸醫生也放棄了北方一個钜賈的邀請,很快的趕回來,當時據二島主說我已經昏迷了幾天,最後才把我再一次從地獄的門口拉回來。
——要是每天和你生活在一起的不僅是你的殺父仇人,卻又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會怎麼辦?
我就是這樣在島上眾人的關懷下長大的,沒有痛苦,沒有煩惱,島上的東西,我想要什麼就可以得到什麼。
不過有時候我也有一點疑惑,說我什麼都能得到的東西,都是我能夠想得到的東西。
——我想不到的東西,是不是也是隻要能想到就能夠得得到?
我沒有這個自信。比如說,這個島上的公主。
我就是這個島上的公子!雖然隻是個鬼公子。
——我得到過她的心嗎?我不知道。
盡管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島上也隻有我們兩個小孩子。
那時候的天空是多麼的明亮,甚至每天到了夜晚,我也覺得是生活在美麗的白夜下。
現在回憶起這二十六年間的事情,總會忘掉許多單調而且不重要的事,但是公主的瑣屑卻從來也沒忘掉。
我甚至有些害怕,害怕要我一口氣說完所有的事情。倒不是害怕回憶不起細節,而是我害怕說完了所有的細節,公主在我的記憶中,或許會是另外一個人,這樣,隻會使自己遺忘的更快。
為什麼呢?公主的那些笑貌,全部回憶清楚以後,竟然像另一個人。
一個仿佛就在身邊一直伴隨我長大的一個奇怪的影子,盡管她長著一副公主的臉,卻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人。
想到這兒,我就覺得非常難過。因為或許公主從來就不曾愛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