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宮裏就剩下寧安公主、嘉善公主兩位,男丁方麵有病重隨時要棄世的太子,餘下就剩下裕王,和比裕王小一個月的景王。
人人都知道,今後不會有新的公主或皇子出生,當年那場宮女刺殺事件以來,嘉靖搬到西苑後就再沒碰過女人。
戚繼光手抖了抖,他還能說什麼?
真的是說不得的話題,知道就好。
仰頭飲酒,戚繼光試探著問:“入京後,梅川可有退路?”
搖頭,趙期昌給自己倒了一杯前年的葡萄酒握在手中搖晃,小抿一口:“元敬兄有門路?”
“無有,隻是想起了一件事兒。大約就是常安公主……呃,去歲八月的時候,徐階上奏說禦醫許夢龍等人是通過舞弊而入選太醫院,皇上就派人考核許夢龍等人醫家經典……悉數被革。而十幾年前,更有禦醫李夢鶴舞弊行賄入太醫院一事,並引發朝政動蕩。”
戚繼光說著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捏起酒盅一口氣將酒吸淨,抬眉看趙期昌:“梅川不是勳戚出身,不了解宮裏頭的事情。太醫院裏頭的人,隻會做官……也隻會做官。真正有醫德的人往往以人命為重,豈會禁足於大內?”
“何況,太醫院做事兒,向來講究不看、不做、不聽,有事兒時都是一幫聾子、瞎子、啞巴。這麼說吧,咱軍中的醫官,喉嚨割破了隻要人還沒涼透,就得縫合喉嚨,爭那一線生機。而禦醫呢,不做就無錯,無錯就日子安穩。總之,想要破局,梅川多在太子身上考慮考慮。”
禦醫是天下醫術最好的麼?
凡是跟官位有染的東西,就不能以常理來衡量!
戚繼光說著起身,抱起自己家傳的三叉立頂戰盔,兩步來到趙期昌桌前,低頭俯視:“梅川……入京會沒命的。帶上弟兄們向東跑吧,你跑了自會有人補窟窿,說不準給你報一個海上大風、人船俱沒的因由。”
趙期昌抿著紅酒:“京裏,是天下最繁茂的地方,不去京裏一趟,這心中不甘。”
戚繼光單手搓搓臉,將頭盔戴好:“隨你,我給了你一首五言絕句;希望這回入京後,梅川能回我一首。”
他給趙期昌的絕交詩,一直被張祖娥收藏,趙期昌並沒有公布出去,而是淡化處理。
結果導致戚繼光好為難,很多的人都不知道這麼一回事,去年趙期昌的冠禮、婚禮,戚繼光不得不硬著頭皮參加。
趙期昌眨眨眼,顯得有些無辜:“不管怎麼說,元敬兄的提拔、屢次襄助之情,我趙三此生不忘。”
似乎有些厭煩擺擺手,戚繼光一抖披風幾步走到帳門前:“就這樣吧,我會保你趙氏不絕後。若哪日戚某戰歿沙場,舍弟就托付給你了。”
“啪!”
聽到背後異響,戚繼光回頭,就見趙期昌已起身,舉手摔了酒杯,木製地板上一片紅色酒液,還有白色瓷片。
“元敬兄,破鏡難圓,多保重。”
“唉……”
戚繼光唯有一聲輕歎,摔杯聲響引來的親衛注目下,戚繼光接住戚威遞來的鉤鐮槍,主仆二人離去。
趙期昌走到帳門處,看著戚繼光主仆二人離去,回頭對跟過來的周是問道:“營中事務你先操持,邢一鳳若有事情,就說本將去真武道宮為太子殿下齋戒、祈福。明日四更時,本將自會歸來。”
周是問急了:“東家若不在,營中有個變故如何是好?”
其他書吏也勸道:“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東家不妨就近尋道觀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