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運河解凍,囤積在山東的一批漕糧運往北京。隨著這批漕糧抵達,北京連著宣大、薊遼各邊入冬後走高的糧價將回落不少。
跟隨首批入京的船幫,這回入京的不止有徐樾,還有招遠礦監楊承恩,就連因奉夏言的心意撕咬陸炳而賦閑在家陳其學也得到了吏部公函,令其赴京待職。
山東巡撫駱顒在沒有幹滿三年的基礎上,也得到交接政務、準備入京述職的命令。
首批船幫後麵,跟著的這是一串串各地商船,他們將給冰雪初融的北京城帶去大量的奢侈品以及各種新鮮的水果蔬菜。
其實,今年的北京城……北直隸……北方一帶降雪太少,並沒有什麼積雪需要融化,更沒有什麼春雨落下。
天不下雨這麼大的事情必然是有原因的,是首輔嚴嵩持政不公還是皇帝失德?不論是哪種可笑的原因,朝廷都要麵對這即將大旱或歉收的又一年。
自正月十五之後各部開始運行起,就斷斷續續有奏折擺到嘉靖麵前,陳述這缺水即將鬧旱災的一年。
二月中旬已開始春耕,不見絲毫雨滴,大量的折子堆到嘉靖麵前:你不是信道麼?來,給朝野萬民祈禱一場大雨!
西苑,新建的草廬道觀中,藍道行、嘉靖麵對麵而坐,兩人麵前都擺著《上清黃庭內景經》這一養生道經。
而草廬外,黃錦捧著奏折誦念,廬中嘉靖垂首看著道經,嘴唇輕輕張合,也在低聲誦自己的經。
突然,嘉靖兩行淚水淌下,抬手輕敲麵前地板,廬外黃錦噗通跪地,腦袋死死頂在石板上。誰惹怒現在的嘉靖,被株連九族都是可能的!
“勞煩道長去一趟東宮。”
嘉靖掏出手絹擦拭淚痕,神情漸漸嚴肅如常:“問一問還有什麼未了心願,能達成盡量達成。”
藍道行緩緩點頭,合好麵前經書後起身,稽首行禮默然無聲中退了出去。
求雨?天災?九邊邊情?各地不穩?朝中黨爭?
這些,對於一個即將痛失愛子的父親來說,都是那麼的無關緊要!
長子出生幾個月就夭折,次子聰慧機敏能貼著自己的心做事,實在是太得嘉靖的喜歡了,封為太子後日常行為更是令嘉靖滿意,不跟朝臣往來,不沉湎女色,每日求學之外,還會在京城周邊遊曆以了解民間疾苦,這樣的繼承人是多麼的完美?
更令嘉靖滿意的是太子的聰慧,太子的聰慧不在他之下。這種皇帝眼中的聰慧翻譯過來就是會演戲,太子演的戲能讓他這個當皇帝的滿意,這已經是最大的成功了。
就舉一個例子,太子日常行為中從來不會把手朝天舉起來,引起嘉靖注意,詢問後太子的回答是這樣的:‘兒不敢時時舉手者,以天在上也’。
天是誰?
嘉靖自然滿意兒子的回答,更滿意太子的政治態度。
宮城東中部的慈慶宮是太子東宮所在,慈慶宮南邊就是內閣所在文華殿、內閣,再東就是東華門。
慈慶宮中,十四歲的太子朱載壡(睿)麵容清瘦,臉上敷著一層脂粉,盤坐在側殿讀書。
在一班大漢將軍護衛下,藍道行來到偏殿,稽首:“奉萬壽帝君鈞旨,貧道前來慰問太子。”
太子放下手中書本,微微俯身問:“帝君安康否?”
“帝,安康。”
藍道行板著臉回答後露笑,對著太子微微頷首:“帝君也關懷太子,卻不能身至,甚憾。特差貧道前來,詢問太子心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