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七章 退路所在(1 / 2)

入夜,登州水寨兵備府門前空地,已紮了成排軍帳,篝火成排。

後排一處軍帳前,篝火旁趙期昌坐在馬紮上,手裏端著米粥拌著鹹菜攪動,始終沒胃口,便放下碗筷。

目光所及,不是煎煮熬藥的軍眷就是炮製、抓配藥材的軍醫、學徒。

火堆上架著一口沸騰大鍋,張祖娥卸甲後穿著白底青花雲紋邊飾的對襟連身厚布比甲,還掛著熏黑的圍裙,綁著素紗麵巾手握長柄木勺攪動鍋中米粥。

三名少年一人推車,兩人在兩側各推搬車輪組成的十餘隻搬運小組推車進來,車上固定著如同浴桶的大木桶,一鍋鍋沸騰的米粥倒入大木桶中再向外麵的轉運。

實在是鍋不夠,若是熬煮一鍋粥慢慢給人打飯,那近半人就沒得吃,供應效率太低,隻能將煮粥、分發工作分開進行,人歇鍋不歇。

在三名侍女分工協助下,鍋中盛水再裝入四升五合米,張祖娥便將燒火的差事安排給三名侍女,拿著手絹擦拭汗跡,來到趙期昌身側。

坐下,她拿起趙期昌的粥碗攪了攪,吹了吹:“聽說城裏有賊人鬧事,勢態猖獗不可挽回?”

趙期昌也不點頭,雙目落在對麵搖曳的篝火上:“沒那麼嚴重,隻是一幫人麵獸心的畜生罷了,都已殺了。”

張祖娥直接閉上了眼睛,額頭皺起:“麻煩了,有些人不專心救災,倒是煽風點火堪稱一絕。這事兒梅郎入城時辦的,申時末時就在水寨傳的沸沸揚揚,好像人人都目睹了梅郎殺人一般,說的仿佛梅郎草菅人命似的,殊為可惡!”

“別擔心,我就是惱怒張知縣等人不作為,當麵施行重刑出口氣嚇嚇這人。”

趙期昌說著嘴角一翹:“我就是在草菅人命,他們沒說錯。”

一聲輕歎,張祖娥將粥碗遞給趙期昌:“這事兒劍門先生擔心引發官民衝突,差人傳話過來,說是希望梅郎克製。”

趙期昌端碗,張祖娥繼續說著:“外地人不把登州軍民的人命當命,梅郎是本地出身,前後奔走為鄉梓出力也情有可原。如今梅郎想要的官儲也已開啟,若是與吳知府等人起了衝突,劍門先生希望梅郎克怒、噤聲。”

瞬間,趙期昌喘氣就粗了,瞪目:“憑啥?阿姐,我憑良心做事,憑啥給這幫禽獸服軟?”

張祖娥伸手,握著手絹沾了沾水,擦拭趙期昌臉頰上的幾點血漬,輕聲道:“不為啥,就因為官儲已開。劍門先生愛護你,登州官員畏懼你,這才由著你的心思開了官儲。事後朝廷那裏無法交待過去,誰都跑不了。”

“別說登州官員,可能劍門先生心中也有不滿。終究算起來,我登州軍民死活與他們無關,是梅郎硬拉著他們置身險地。而梅郎呢,朝廷懲戒下來縱是奪官、削職,哪怕在野十餘年,梅郎終有複起的那一年。而……劍門先生呢?”

是你為了救自己鄉人拉著所有人一起冒險,你又因為有極大的年齡優勢不怕朝廷懲戒,其他人不滿是正常的,你吃點虧也是應該的。誰讓因為你的心思,讓別人吃了更大的虧?

緊緊握著粥碗,趙期昌眥目,麵皮抽搐,凝聲:“我就想不明,憑著良心做事怎麼就錯了?是我錯了,還是世道錯了?我沒錯,劍門先生也沒錯,登州官員為自家性命、前程也無錯,到底哪錯了!”

張祖娥又是忍不住輕歎一聲,勸道:“哪有那麼多的非是既非?黑黑白白,對對錯錯,豈能一概而論?梅郎自不會有錯,跟著梅郎流放三千裏,妾身也心甘情願。真要說錯,就錯在天災。若無天災,又怎麼會這場是是非非?”

陷入沉默,怎麼可能是天災的錯?

怨天尤人,從老祖宗開始就看不起那種失敗了不找自身原因而推脫給其他事物的人!

鼓點聲響起,趙期昌看了看手裏的粥碗,仰頭一氣喝下,大口咽下捏起披風一角擦拭唇角:“不要亂跑,夜中還有餘震。”

張祖娥起身送趙期昌離去,突然說:“登州水師殘敗,可能玄成武會提議再設一營水師以備不虞。梅郎,玄成武可能看中了青島。”

趙期昌駐足,扭頭看這張祖娥雙眸:“還有什麼?”

垂目,張祖娥低聲:“沒了,之前隻知道這個。似乎,玄成武早前找劍門先生談過,要以我父為青島水師遊擊將軍,以側衛山南、徐淮沿海。而劍門先生拒絕,此事便擱置下來。如今正是秋防備倭緊要關頭,可能劍門先生會重啟玄成武之議。”

說完,張祖娥也是如釋重負,卻又有些小心翼翼的抬眉瞥向趙期昌,正好被趙期昌目光截住,趙期昌咧嘴露笑:“這才是趙家女主人該說的,安心等我回來。”

號鼓二更時,趙期昌抵達議事軍帳,帳中文武分兩班而坐,武左文右,看著武官地位高隆。實際上,一幫子文官就五六品卻一副為國事很累的模樣癱躺在椅子上撒懶,而三四品的武官比比皆是,人人都正襟危坐,不敢有任何的不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