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營校場,新紮大帳中。
帳內地麵鋪著木板、地毯,正中心擺著小桌,桌上擺著鴛鴦鍋。這不是火鍋,辣椒沒傳來之前,這隻是煮菜鍋。
小桌四邊,趙期昌位在上首與李晝對坐,趙鼎明與張茂分列左右對坐。兩名趙氏少年光著腳來回補充肉菜、酒水。
趙期昌陰沉不言語,這讓趙鼎明抹不開麵子,他做東邀請,趙期昌這個本家族弟卻不給他麵子,他不可能強作笑顏,做了就是對趙期昌的服軟。
趙鼎明這邊兒不願在場麵上掉價,張茂也不願意。反正冷場丟的是你趙家的臉麵,傳出去也是旁人笑話趙家兄弟不合,與他張茂何幹?
張茂自恃底氣渾厚可以看笑話,可李晝坐不住,握著筷子攪著鍋,一本正經的模樣,認認真真看著趙期昌,神情多有感慨:“這兩日裏,山東境內的將軍能打的不能打的,末將這邊見過的,沒見過的都給見了一麵。摸著良心說話,末將誰都不服,就服小趙將軍!”
張茂聽了搖頭笑而不語,趙鼎明瞥一眼趙期昌,想著活躍氣氛,笑罵道:“你小子今兒是不是吃了蜜?這話給外頭人說還能應應場麵,這地方咱彼此誰跟誰?說這虛情假意的言語,沒意思的很。”
李晝搖頭,理直氣壯高道:“趙中軍這話就不對了,彭黯老兒讓白蓮逆匪嚇壞了,要調兵保運河延續官帽老命,營中二三十的軍將縱算是酒囊飯袋也知道這兵調不得!可一個個的隻能幹著急,假裝不知道混日子。然而!”
看向趙期昌,李晝拱手:“然而小趙將軍一來,與彭黯老兒一席話語,就叫彭黯老兒神定心安,熄了那不靠譜的心思。就憑這一點,末將不得不服小趙將軍!心服口服!”
這幫人被彭黯耍的團團轉還沒醒神過來,趙期昌已被弄得心灰意冷沒心氣去拉這幫人一把。他苦笑著微微搖頭,擺手:“非我之功,彭黯那麼大的個人,他有他自己的主意。又不是兩三歲的小娃娃,我說什麼人家就信什麼。隻能說是適逢其會,可能彭黯那邊遇到了其他事情,讓他改易了主張。”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張茂本就明亮的眼珠子更亮了,低頭夾菜時聽了不由一愣,搖頭接話:“不一定,彭黯曆來做事畏首畏腳,不足為慮。”
夾了菜,張茂看向趙期昌,問了很多人都關心的問題:“梅川,彭黯那裏到底是個怎麼回事?”
趙鼎明剛端起酒盅也愣在那裏不動了,李晝雙目直勾勾望著趙期昌,他直勾勾毫不掩飾的目光,神情專注顯得有些呆滯,趙期昌瞥到李晝那模樣,心中莫名有些可憐這個人,由人及己,憐憫一幫被人耍的猴子。
良久,趙期昌端起酒盅仰頭飲盡:“是啊,丈人心急我在彭黯那裏的際遇;可我也心急,很想知道你們與田劉二人之間的齷齪前後。丈人、兄長這裏可能也埋怨我遲遲不說賣關子,我何嚐不惱怒你們吃相難看?”
放下酒盅,趙鼎明神情不滿:“梅川這是什麼話?”
“實話,大實話。”
趙期昌也放下酒盅,青瓷小酒盅在指尖搖擺,扭頭看著趙鼎明,眉頭皺起:“兄長,外麵的財貨是數不盡的,可老弟兄少一個就沒了,不會再多。中午我見了田亮,這是個耿直粗人,若他爹真是理虧反水,田亮就不敢見我。今兒,他有話要對我說,可又沒說。因為事到如今,說什麼、解釋什麼都遲了,沒啥用。”
趙鼎明臉垂著,眉頭也垂下:“梅川,你心氣高看不上那三五鬥,你念舊情能寬恕人。可我不能,趙家大房發跡也就在兩代人之間,我幼年時,也是要下地拔草、撿麥穗的。而如今呢,祖祖輩輩多少代人沒遇上的機會落在咱身上了,咱憑啥平白嬌慣著田家、劉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