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章 釜底抽薪(1 / 2)

朱高城,北街正對著軍營轅門的一棟宅院前。天色啟明時,夏折柳提著熱氣升騰的食盒過來給張茂送飯。

此時的張茂一夜沒睡踏實,眼珠子不複以往明亮有神:“珠珠倒是有心了。”

夏折柳從食盒中取著飯菜,低頭巧笑:“瞧老爺這話說的,小姐何時又無心了?”

張茂落座抖抖袍袖,眯眼輕歎:“有心無心,你也看得出來。左右並無外人,說說趙氏如何下手。”

夏折柳抿著嘴唇,遲疑道:“家主防我甚嚴,重要議會時甚至不許小姐旁聽。不過,曾在走廊聽陳明理說過,說是想要即墨左軍副將一職。”

“即墨左軍?”

張茂呢喃一聲,雙手壓在大腿上如似千鈞,低聲問:“即墨右軍可有消息?”

夏折柳微微皺眉,回憶良久才道:“並無右軍消息,倒是聽千總王道勝酒會時失言,說是家主想要調王文澤回登州,以王文澤統率左軍。”

這個消息讓張茂皺眉,王文澤以標營千總的身份下放為曹州守備不到半年時間,怎麼可能說升官就升官!

追問:“王文澤統率左軍,此事當真?”

夏折柳點頭,語氣肯定回答:“此事告於小姐後,小姐認定是家主不願王文澤孤懸在外,這才收縮回來,以壯聲勢。”

“咄咄怪事……”

張茂呢喃一聲,囑咐道:“右軍的事情多用些心,最好三五日內就能探到風聲。”

夏折柳麵有難色,總不能讓她去色誘趙氏一族中重要將領。

張茂恍然悻悻一笑,起身從臥室取來兩塊銀錠子,遞給夏折柳道:“多置辦幾身得體衣裳,終究是我張家出去的,穿的不得體,老夫臉上也無光啊。”

這是給你買衣服的錢,被抓住現行,也好有個說辭。

張茂送走夏折柳,吃著他眼中女兒烹飪的早餐,心中一個勁的突突。形勢最差,不過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就是不知道,在官升參將的同時,他能握住幾營兵馬。

現在看來,趙期昌要拿走左軍,他還有中軍和右軍。中軍沒人會動,因為隻要事成後,中軍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沒人能奪走。讓他擔心的是右軍,比如登州係與彭黯做妥協,將右軍番號給彭黯。

一營兵馬三千,現在山東官方統計中的兵馬足足有十二萬人,四十個營上下。有必要這麼爭搶一個營?有,非常有必要,比如登州衛,現在有捕倭軍一營,還有一個隻存在於兵部賬冊的登州衛營。

這種衛所番號營,趙期昌沒心思去調整,如果硬要將登州衛營湊出來,那衛裏各家、捕倭軍就徹底完蛋了,因為捕倭軍是吸登州衛營養料才成長起來的。

很多軍隊隻有一個番號,番號在軍餉就在,裏麵無數人站著位置不幹事吃著俸祿,還吃著空餉。若無必要,沒人會去收拾這些蛆蟲,除非一把火能統統燒死。

張茂以為張祖娥給他早早起來做飯以表孝心,還派夏折柳來送飯,就是彌補一點失誤。可現在的張祖娥呢?

守備府,後堂寢室裏。

床榻上,蠶絲被下,趙期昌雙手作惡,聲音慵懶迷糊:“再有半月,戚繼光就會率領春戍班軍歸來,老戚練兵本事再強,短短三五月內,又缺乏足夠的糧草軍械,練出的軍隊效果也有限。無須太過在意,防範。”

肚兜兒早已被掀掉,背對趙期昌,張祖娥頭枕一片烏雲,屏息輕語:“那梅郎又顧慮什麼?”

“各省班軍。”

趙期昌說著指尖微微用力,下巴搭在張祖娥肩上:“彭黯手段、心性遠遠不如曾銑、趙炳然。雖比賣直邀名的何鼇之輩強,但統籌兵權,他還是不夠決然。他若強勢,誰敢與他過招?”

張祖娥微微弓背與趙期昌緊貼著:“他來山東時,兩三年內戰事不休,恐怕將他嚇著了,成了那驚弓之鳥。”

“管他是不是驚弓之鳥,反正整個山東兵馬不足為慮。我所慮者,便是各省班軍。南軍北調,一年兩批往來輪番,東昌府那邊又是漕運重鎮所在。不選個好日子,可能東昌軍鬧事,我登萊還未出兵,彭黯就接各省班軍之手遏製形勢。”

有默契的少男少女相互摩擦著身軀,趙期昌聲音斷斷續續:“連我都怕東昌軍,更別說山東各路兵馬。東昌軍鬧事,沒人會急匆匆去彈壓,不拿到想要的籌碼,沒人會冒險與東昌軍交鋒。”

“若東昌軍鬧事時,恰好被幾支南軍碰上,初戰失利,一旦被圍追堵截陷入被動,那山東各路兵馬必然爭著搶著去東昌府。到那時,東昌軍上下軍將難逃一死,東昌軍也就廢了。”

“斷彭黯一條手臂,遠不如將這條手臂接在自家肩上。”

說著,趙期昌忍不住輕歎,又要欠師門的人情。隻有斷定山東南北的南軍班軍運動軌跡,選出一個合適的時間後,才能讓東昌軍嘩變。

東昌軍嘩變,這已經不是山東地方的事情了,東昌府地處要害,南方各省班軍北上時,多有乘坐運船的。運氣不好,東昌軍剛嘩變,就能有一支南軍從運河上跳下來。畢竟客軍作戰,軍功翻倍,沒多人知道東昌軍的原身是什麼,在軍功刺激下,南軍會瘋狂堵截東昌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