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明心重重抱拳,臨走不忘瞪一眼集體發難的士子,步伐輕快,黑色披風揚起,矯健身姿颯踏。
趙期昌將酒壇封好,抬頭對著麵前正北方向拱拱手,又對著左右東西令狐宏基、陳揚分別輕輕抱拳算是還禮,道:“劍門先生一早下帖,趙某確實來的倉促孟浪。既然鄉梓中人令趙某作詩一首,趙某也不好推辭。”
“趙某自認無曹子建八鬥高才,何況在座諸位也無人能逼趙某做那七步之詩。是故,趙某就自補一句殘詩,這句殘詩來源也算離奇。”
頓了頓,沒人接話,趙期昌看一眼戚繼光所在的方向,那邊站在護欄前的戚威對他垂首示意,趙期昌露了一個笑容,深吸一口氣,聲音漸高,字韻圓潤好聽,不帶山東口音,比之正統官話還要好聽不少:“諸位或許好奇某這續補的殘句。說來話長呀,二十四年夏六月時,某在萊山采藥。在一處山坡見一蒼頭老道酣睡,擔心蛇蟲害其性命,也恰好勞頓,便在一旁歇腳。”
“至日落時,老道睡醒,說是趙某仁善,要贈趙某一場富貴。趙某當時靠捕蛇采藥拉扯兩位弟弟,對錢財,是發自肺腑的喜愛。人皆愛財,可取之有道,便問老道是何富貴。”
他徐徐而說,廳堂內鴉鵲無聲,有的人甚至麵露驚喜。
“老道說其神遊九天,看了一場熱鬧。說是天罡神將因罪下凡,將星恰好落在我登州地界,來日必出國朝重將,有匡扶社稷之功。趙某不以為然,問將星所應何人。”
不信這一套的葉大正輕哼一聲,趙炳然與陳其學互看一眼,靜靜聽著。就連戚繼光也是一臉無所謂,耳朵卻豎了起來。
“老道則搖頭不語,趙某再三追問,才說將星下凡,非青睞鍾情於一人。將星墜我登州,是將星屬意我登州某人,並非轉世。故而將星所落之地,必然武運大漲,助此人脫穎而出,讓朝廷器重。若一心向武,懷國朝社稷安穩之念,心誌堅韌之輩,也可受將星武運庇護,進而成就一番事業,而這就是還給趙某的恩情。”
這話聽的一幫人恍然大悟,這地方本來就重視仙神傳說,更有人憋得難受,想要反駁趙期昌這話,他們看來神仙下凡必然是轉世為賢臣良將。可趙期昌的威望、奇跡擺在那裏,又是此時真武道宮清養老仙長的親傳弟子,仿佛鐵證一樣,沒人敢質疑趙期昌口中的話。
趙期昌說著笑笑:“起初,趙某也不信,將星下凡竟然不是轉世重修,那日後凡間將星功德圓滿,豈不是要與打一場?老道隻是笑笑,說九天仙神一官一職皆有定數,此次下凡的兩位天罡神將又是犯了大事,已上了斬仙台。降世的不過是兩方將印,一方落在我登州地界罷了。”
“趙某不在意天上的仙家事情,想知道將星屬意何人,趙某也好早早投奔,跟著混一番前程。再三追問,老道嫌趙某麻煩,留下一句殘詩便走了,而趙某追之不及。”
這時候陳明心抱著一壇酒進來,手裏還拿著水晶打磨的圓杯,白慶豐三人協助,趙期昌倒了半杯血一樣晶瑩透亮的葡萄酒,趙期昌低頭嗅了嗅酒液芬芳,右眉一挑,緩緩抬頭小飲一口。
看他這姿派,下麵的人急的恨不得過去卡住他脖子狠狠搖晃上幾下,趙炳然卻是搖搖頭笑了,說的似是而非挺能唬人的,可惜他是心學弟子,不信這一套。
陳其學則是皺眉不止,趙期昌視登州士林為草木傀儡的態度讓他不滿。而小小年紀展現出來的口才、心智、膽魄、手段,堪稱妖孽。
搖晃著杯中酒液進行醒酒,趙期昌環視一圈眼眸含笑:“諸位必然好奇,這具殘詩是什麼。我也不瞞諸位,殘詩是七言絕句: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