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了,曾銑在外手握陝西三鎮雄兵,他這個首輔可謂是穩如泰山。他若倒了,誰都要掂量掂量曾銑發起的報複。他覺得,曾銑是他個人地位、安全的保障,他與曾銑是相互依靠的盟友關係。
他與嚴嵩聯手搞掉王杲,嚴嵩是除去一個競爭對手,夏言隻是想給曾銑增加臂助。如甘肅巡撫楊博,幹掉王杲,楊博就會站在他這邊,為曾銑守住西邊防線。
現在順著由頭欺負陸炳,就是一次投石問路。
故而,陸炳下跪求饒,夏言很為難的表示願意放過陸炳。然後,立刻上奏嘉靖皇帝,正式講述自己的河套收複戰事的規劃。很簡單,就一個意思,以曾銑節製九邊軍隊!
陸炳那頭一回去,嚴世蕃登門,一番計較後雙方可謂同仇敵愾。陸炳帶著嚴世蕃來到天牢,找到原甘肅總兵仇鸞。曾銑整飭邊軍時,將仇鸞一巴掌拍到了詔獄天牢,就等著問斬。
仇鸞自然恨斷他財路、生路的曾銑,當場嚴世蕃口述,仇鸞血書,誣告曾銑清洗邊軍,鏟除異己;又借馬市之利經營私利,交接塞外諸胡,靠馬市利潤厚待士卒,招納親信,可謂是反跡明顯,野心昭彰。
而他仇鸞,正是因為不願意投靠曾銑,才被冤枉;因為夏言與曾銑一內一外,他屢屢上書喊冤都不能奏效。
血書中又說,夏言繼妻蘇氏的父親蘇綱,與曾銑是至親密友。多次往來於陝西、京中,為夏言、曾銑之間傳遞口信。
而這份血書,通過東廠的手,送到了宮裏。
司禮監一幫人聯合來到西苑永壽宮,李芳、陳洪、黃錦、馮保等人跪成一排。
嘉靖容顏保養得極好,麵容白嫩淡淡清須,卻是一身道袍,烏黑濃密的長發束在腦後,靜靜看著血書上的一筆一劃,保持著微笑,良久不言。
“陳洪,這事兒查明白再說。”
良久,嘉靖說了一句話,揮手,一幫跪著的人仿佛腦門張眼了,齊齊退了出去。
拿起血書,嘉靖麵無表情搖搖頭,來到後廳看著山河屏風,李芳去而複返,見嘉靖雙手負在背後握著血書,目光卻在屏風上打量各種名字。
山河圖山東這一片,有玄成武、陳其學、趙期昌等七八個名字,已經勾去的有王杲、何鼇兩個名字。
嘉靖看一眼捧來朱筆的李芳,問:“藍神仙到了沒有?”
李芳笑著:“回主子萬歲爺,正與陶天師論法。”
將堵在喉嚨裏的話咽下去,以為皇帝要問他怎麼看待血書事件,他是不讚成現在收拾夏言、曾銑,這兩個人發生變動,對朝野人心的影響太過惡劣。
嘉靖似乎渾不在意血書事件,笑問:“藍神仙氣度如何?”
李芳故作思考,良久才說:“真世外之人,逍遙灑脫。在陶天師麵前,侃侃而談,指手畫腳,屢屢讓陶天師啞然。”
嘉靖露笑,接住李芳捧的筆,在趙期昌名字上麵寫了朱紅色藍神仙三字,將筆還給李芳,嘉靖道:“真武一脈出將才,所出,皆是山野將種,身無所依,可靠。”
李芳笑著回複,口吻誇讚:“陸爺那邊也這麼說,說這位乃是稀世將種。所部軍紀更是好的不得了,連彭黯都生了愛才之心。”
嘉靖聽了,將血書遞給李芳,頗有自信:“這能打的軍將,各有各的章法。唯獨,這軍紀嚴明的軍將,縱是不堪大用,也不會打敗仗。”
李芳握著重達千斤的血書,故作思考,又恍然大悟,深以為然道:“主子萬歲爺這話,就是精辟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