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期昌見了一笑:“你找了個好靠山,不然今日非將你……剁成一鍋臊子喂魚不可!還敢來請罪,真當將爺怕彭黯?將爺侄兒今科進士趙鳳翼,是彭黯學生。我三房、大房固然鬧笑話,彭黯向著大房不假。可將爺給他彭黯說兩句軟話,他能奈我何!而你,又是個什麼東西,值得彭黯與將爺翻臉!”
說罷,下巴一揚。
什長李鍾碩揮手:“提溜出去!”
一眾甲士親衛拖走孟尚義,李鍾碩對趙期昌拱手,後退三步才轉身出了營房。
“呸!賤坯子!”
趙期昌狠狠啐一口,瞪目罵道:“算個什麼東西,連自己是塊啥材料都稀裏糊塗的,彭黯看上這人,瞎眼了!”
一旁陳明心看著傻眼,他還是第一次見趙期昌罵人。軍中多粗漢,私下說話自不會文雅,而趙期昌一向以禮待人,就是懲戒犯了軍規的軍士,也是心平氣和講軍法規矩和對方種種不該,就是打人時也一副彬彬有禮的模樣。
就連趙期昌上戰場,陳明心也沒聽說過趙期昌怎麼罵過敵人。
趙期昌不能不生氣,下毒這種齷齪手段不算什麼。讓他生氣的是不能當場殺掉孟尚義,給陳明理報仇是一回事,讓全軍將士解氣才是他想要的。隻能怪自己職位不高,若自己有個都督僉事的本職,當場殺了也殺的理直氣壯!
孟守義這類人本身底子就不幹淨,殺了報個擊殺賊酋的軍功,都是有據可查的硬軍功!
營房外,典軍李羨監督行刑,軍棍抽下去啪啪作響,一聲聲傳入營房內。
趙期昌沒心思再吃午飯,對陳明心道:“抽一什馬隊,你親自去,將你兄等一幫人送回曆城北極閣養傷。把這消息傳給標營將士,我看彭黯怎麼處置。”
標營與捕倭軍有一點齷齪,可終究打斷骨頭連著筋。陳明理一幫人險些被彭黯看中的人毒殺,彭黯隻有兩個選擇,要麼安撫標營軍心而懲戒孟尚義,要麼逆著軍心,為孟尚義與趙期昌討個公道。
其實彭黯那邊不需要擔心,趙期昌不殺孟尚義,就已經很給他麵子了。毒殺官軍,形同造反。道義上,彭黯根本沒可能為孟尚義出頭,何況捕倭軍、標營互為表裏,彭黯必須顧及這兩支軍隊的軍心。
陳明心將頭盔抄起來戴上,係著盔纓,問:“是否需要標營弟兄鼓噪一番?壯壯聲勢也好。”
讓標營在曆城鬧一下,增加彭黯的壓力,方便趙期昌這邊脫身。
趙期昌搖頭:“不需要,平白欠標營的人情,將來可不好還。何況,彭黯非不明事理之人,我也算是看明白了,這個人這輩子也就是尚書,做不到內閣。這老頭子膽氣不壯,沒啥擔當,慫。”
陳明心抱拳行禮,離開營房,留下趙期昌,望著門外校場上操練的軍士,輕輕一歎。
彭黯擺了他一道,現在這麼還回去,恐怕將來不好見麵。
他將彭黯貶損的再一文不值,人家也是山東巡撫,不到五十歲的巡撫,未來的前程誰能說的準?
沒過多久,李羨與一眾甲士拖著孟尚義進來,讓趙期昌驗刑。孟尚義脊背上、屁股上打的可謂是皮開肉綻,血肉模糊一片。
就連看趙期昌的目光,也是可憐巴巴,有氣無力的。
“怕了?怕了就好,掛杆。”
趙期昌說著擺擺手,孟尚義又被拖了出去。
李羨落座,抖開扇子扇了扇道:“這兩日氣溫回轉,正午時已有三人中暑。此時軍中無有避暑之藥,是否差人去城中采買一些?”
氣溫的確不正常,趙期昌拿起筆寫了個支取便簽遞給李羨,道:“順便再采買豬羊,幾日內就要出軍,讓弟兄們吃頓好的。”
李羨看了看,趙期昌撥出五十石軍糧去采買,他這邊收好便簽,重新書寫一份更為正式的采買文書,喊來周是問,打發這個人去采買。
這個前秀才周是問,入軍以來本本分分,絲毫不見文人毛病。平時,穿的都是尋常軍士衣甲,與其他軍吏較為自由的著裝不同。
周是問非常感激趙期昌,別看他秀才功名被剝奪,還在家鄉丟盡了顏麵。若不是趙期昌大度,他那時候絕對要吃一刀。
以當時山東境內的鋤奸風氣,他一個秀才玩手段誹謗駐軍,煽動軍民關係,這種實質行為和真奸細沒區別。李知縣擔心趙期昌追究,才先詢問趙期昌態度,將周是問的情況講的很詳細,就是希望趙期昌諒解。否則李知縣輕判,趙期昌追究,李知縣也要倒黴。
趙期昌給了李知縣麵子,也不在乎周是問那點小手段掀起的小是非,李知縣這才做出剝奪周是問秀才功名,半年監禁的判決。
所以在根源上,趙期昌對周是問有活命之恩。在為人方麵更是大度的不計較周是問,這一點才是周是問敬服趙期昌的原因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