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猜疑不定(1 / 2)

八月十二日,曆城,城西曆山軍營。

趵突泉旁,當年繁盛興旺的幾十座佛廟冷冷清清,隻有位在山上的北極閣香火鼎盛,善男信女求子的,也會跑到北極閣來求。

留著三捋清須的藍道行一襲破舊灰黑兩色道袍,網巾束發,腰間纏著泛白青布打著補丁的腰囊,背後還插著白色拂塵,一臉的油垢,站在北極閣山門前伸了個懶腰,一搖一晃走下道道台階,又開始了他新一輪的遊曆。

路過又開始熱鬧的軍營,藍道行駐足看了兩眼,搖搖頭又走了。作為真武一脈在山東的高層核心弟子,他的情報不比省一級官員差。

朝廷每月的邸報,都會一層層刪減,趙期昌也是升到正三品,還是掛職都司府的原因,才拿到了省一級未刪減的原版邸報。而北極閣這裏,也能拿到省一級的邸報。

如趙期昌這類掛職都司府的人員,叫做僉書山東都司,將來若調任其他省,官職關係也會轉移,比如僉書河南都司。如果上麵要重用,會在調令中申明僉書某地都司掌事,具體什麼事情就要看本地情況進行分攤。

僉事這個職位是名詞也是形容詞,可以理解為以前的主簿,向後可以理解為書記……字麵意思大概是記錄文案。

而邸報這東西,稍微繁華一點的縣城或鄉鎮,就有專門從事抄錄縣一級邸報並掙點幸苦費的行當。勉強算是報紙的雛形,不過限於受眾稀少,市場規模並不大。沒有可觀利潤去刺激,自然也就發展不起來。

趵突泉邊,架設在池水上的涼亭下,趙鼎明抱著茶碗看著持續噴湧,花白的湧泉靜靜沉思。

王文澤走過來將頭盔解下放在刻著棋盤紋路的石桌上,隨意坐在石凳上,臉色陰著:“下麵的弟兄心裏不舒坦憋著悶氣,我也知你上下受氣,可躲著總不是辦法。”

“唉……”

趙鼎明一聲輕歎,不願意言語,估計說下去王文澤又要明著暗著嘲諷他。他們抵達曆城已有兩日,就遇到了一件兆頭很不好的事情。那就是彭黯許諾的安家費,即一人十兩的買命錢發了下來,實際到手的卻不夠一人五兩,足足過半的安家費被人坑了。

彭黯簽的文書,的確是兩萬多兩,可發下來就不足一萬。

新成立的標營人生地不熟,受了委屈向彭黯反應,彭黯卻什麼表示都沒有。這可就為難了趙鼎明這批帶頭人,下麵人是看中標營的高厚待遇才來的,有的是看重的未來的前程。結果都是一樣,很失望。

一來就被人黑走過半賣命安家費,今後的生活,恐怕並不如想象中的那麼好。遠不如在登州時的光景,起碼在登州地界,捕倭軍還能昂首挺胸走在大街上。

可如今呢?很多士卒都準備去曆城逛逛,看看山東首府首縣的光景。但結果呢?趙鼎明根本不敢批準,因為他一來就得到都司府的通知,讓他約束部伍,嚴禁走動以及入城滋擾民生。

看著趙鼎明灰溜溜離去,王文澤也是一肚子火。

這還沒檢閱呢,彭黯態度就變成這幅德行,也讓他心裏打鼓。總覺得彭黯根本對他們不上心,是趙鼎明居中作祟,給他們做出彭黯很看重他們的假象,忽悠他們跳進了火坑。

趙鼎明下山的路上遇到張茂,問:“眼前省裏各處視我等為草芥,弟兄們平白遭了窩囊氣,若不改變省裏對我等的看法,遲早會出禍端。張副將,可有良策教我?”

下麵人都跟著趙期昌在登州地界混的人五人六,滿懷信心來曆城闖蕩是來逞威風,不是來當龜孫子的。真有受不了的軍士殺人泄恨、嘩變乃至是逃亡,責任都歸他們這幫帶頭的軍頭,同時在彭黯那裏維持的顏麵也將徹底崩解。

張茂也是臉色不好,卻反問:“可知昨夜巡撫府衙那邊,發生了什麼?”

“不知,還望張副將明言。”

張茂鼻音重重輕哼:“我兒不過其親衛將,又非家奴。昨夜巡撫衙門清理池塘,硬是逼著我兒在淤泥裏打滾,這叫個什麼事兒!”

斜眼瞥一眼趙鼎明,張茂邁步與趙鼎明錯身而過時說:“人家彭黯的意思也簡單,之前的熱情,眼前的冷淡,無非告訴你我如何抉擇。是跟著下麵人一起,吃上麵的冷麵,還是跟著他,給下麵人吃冷麵。”

見趙鼎明神色平靜也想到這一茬,張茂繼續說:“這是讓咱們選路子,是想當三郎口中的真將軍,還是做一個巡撫公手裏的軍頭。如何選,你衡量著吧,畢竟我與彭黯不熟,摸不準他心思。”

按照趙期昌此前的言行來做,那軍將與軍士將士榮辱與共的同一階級,不分彼此,這就是兵將一體,是戰力、士氣的保障,也是割據的苗頭,起碼在文官看來就是如此。

若是尋常軍頭,那日子就好過了,什麼東西與上頭打好招呼,至於下麵人吃喝用度,管他呢,先跟著上頭人一起發財要緊。正是因為這樣,才導致尋常部隊腐敗嚴重毫無戰鬥力可言,因為軍士的生活待遇都被上頭人和上頭的上頭人一起吃光了。

也是因為這樣,為了保證戰鬥力,才有了文官默許的家丁製度。這已經是朝廷默許的東西了,可以說是整個朝廷都在一層層吃軍費,吃下去的東西,都是本該屬於底層軍士的口糧。這才有了大量的吃空餉現象,因為發下去的東西隻夠三人吃,卻編製有十人,不吃空餉沒法子,總不能把人招過來,由將領自己墊錢發軍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