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期昌微微側頭,語氣平淡,道:“人家不認我等,亦不管我等子弟兵寒心與否。既如此,全軍用飯,遷營中所。”
張茂拍著馬脖子,他是個外寬之人,最好麵子,新知府如此不給麵子,也讓他臉皮發燙,扭頭:“三郎,弟兄們行軍勞苦,若趕赴中所,恐怕軍中會有怨氣?”
王文澤也開口,語氣蠻橫發狠:“驢日的不拿弟兄們當人,我等自當爭一口氣,哪能讓這廝得逞?”
趙期昌調轉馬頭,環視周圍騎馬,或下馬的軍官,火把照耀下,他臉色平靜:“如表兄所言,人要爭氣。人家要打咱一巴掌,再給咱一顆紅棗。將咱捕倭軍看扁了,看簡單了,我不管弟兄們如何想,又有什麼怨氣,反正我捕倭軍的一切都是弟兄們用命殺出來的,不是看人臉色乞討來的。人自強,方才有尊嚴。”
眯著眼,掩飾眼眸中的疲倦,趙期昌抬臂握著馬鞭斜指南城城樓:“他又是個什麼東西!爺今天就把話擱在這兒,今後姓吳的在登州城一日,登州城一切事情,都與我姓趙的無關!”
說罷,馬鞭揚起狠狠揮下,一拉馬韁,坐下戰馬吃痛長嘶一聲,調轉馬頭朝東疾踏而去。
趙顯抬頭掃一眼南城城樓,低頭啐一口狠踹馬腹:“哈!”
慶童咧嘴笑笑,與陳明心領著一幫護衛甲騎紛紛揚鞭,緊隨趙期昌而去。
暫掌衛事的李晝腦袋歪著,他心中也憋氣,左右瞅一眼,幹笑道:“小趙將軍當真英豪。”
張茂瞥一眼,笑著點頭:“年輕人該有些銳氣,世侄,衛裏如何選且用心些。”
“世伯父教訓的是,侄兒銘記在心,不敢忘卻。”
李晝趕緊表態拱手,王文澤隻是嗬嗬發笑,看著張茂:“老張,傳令吧。”
趙期昌負氣走了,作為捕倭軍體係第二人的張茂就是全軍負責人,張茂點頭,問:“右軍怎麼做?”
王文澤所部是駐紮在登州城裏的,沒道理再去中所。
王文澤扭頭斜眼瞥著城樓,嘴角翹著:“兄弟齊心同進同退,不離不棄生死相依。”
張茂露笑,不愧是時代姻親關係,竟然跟著趙期昌要與新知府死磕。現在局勢也明顯,縣官不如現管。趙家上頭的人,賈應春、朱應奎、錢知府三個人,錢知府已經卸任,賈應春即將趕赴陝西,朱應奎年底就要回中樞。
一個新的登州知府,足以影響衛裏的決策,自然也能幹擾衛裏的局勢。顯然,這是一條新大腿,在其他大腿報廢後,出現的新大腿自然意義非凡。
這位姓吳的知府也算懂規矩,按著宵禁政策駁回捕倭軍入城的請求,還籌備了明日隆重的入城儀式。可趙期昌不吃這一套,武人比文官更自由,他怕什麼怕?
隻要他能打勝仗,有點小脾氣才是正常,若虛懷若穀,在地方上與各路人士和睦相處,才是取禍之道。至於那位姓吳的知府,趙期昌真的不在意。衛裏已經有了腰杆子,沒必要懼怕。反倒是他,握著捕倭軍就意味著軍功來源,誰求誰還不一定呢。
他也看出這位吳知府外強中幹的本質,真是個頑固不化窮講究文官排場的人,根本不會安排明日的入城典禮,甚至都不許歸來的軍隊在城池十裏範圍內休整。
或許,吳知府隻是想展現自己新官到任,通過對捕倭軍的手段豎立自己的招牌,甚至無意為難捕倭軍。不過都與趙期昌無關,他今年的目標就是修好朱高城。城池經過工部驗收後,就是妥妥當當的軍功,還囊括一係列高度評價。不管是鋤奸首發軍功,還是築城,都是能讓他三年一轉的硬軍功,兩樣合起來,說不得年底前就能擢升從二品。
他對文官內部的體係不甚清楚,也怪他升官速度過快。
錢知府卸任,按規矩來說是有推薦權的,再不濟也能對繼任者提出一些條件,讓吏部派人時選一個合適登州形勢的合適人選來。冠冕堂皇是如此說,簡單來說登州府是錢知府這一係的地盤,他的推薦權很重要,能在官麵上產生影響,方便自己這一係的後輩立足。
所以這位新來的吳知府,若真是錢知府這一係的人,乃至是友好派係的官員,那麼也就不會產生今夜這樣的事情。所以結果隻有一個,錢知府一係的實力並不強,無法影響一個知府大位的內部傳遞。
不過具體什麼情況,趙期昌還要詢問朱應奎。至於錢知府,卸任後沒有給趙期昌送信,讓趙期昌也無法準確判斷什麼。
對此趙期昌也無什麼埋怨,畢竟錢知府在任時燒了兩座官倉,能體麵退下去就不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