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中五十餘人感染風寒,這可是大事。尤其是對軍隊而言,某種意義上能算是小型疫疾。
龔顯也病了,躺在火炕上打擺子,流出的汗打濕枕頭。
劉磐站在一旁,渾身披掛好,就等著拔營離去,沒想到出了這麼一茬事。
“龔壯士是南人,初來北方適逢雪天大寒。又登山殺賊,為寒氣、血煞邪氣所侵。不過龔壯士身形健壯,服藥後靜養,莫要見風,三五日內便能痊愈。”
水寨隨同過來的軍醫說完病理,開始書寫方子。
軍醫離去,劉磐倒了一杯水過來,攙著龔顯喂服:“這兩日你就安心養著,朱大哥那邊還等著呢。咱會托趙三找人照顧你起居,待養好了咱就回南京,或者四川過冬。北方這日子,冬季的確難熬。”
龔顯點著頭:“聽老爺的,病好後,小的就去水寨找老爺。”
“嗯,別強撐著,將身子骨養好後,再動身不遲。”
將水杯放回桌子上,劉磐取出荷包遞給龔顯:“莫要心疼錢物,人情不好欠,能用錢解決的人情,就別心疼。”
勉強擠出一個笑容,龔顯點頭:“是,小的省的輕重。”
跟他一起登山的慶童拿了二兩賞銀,可他這個同樣先登,計算下來斬首五級的第一人,朱應奎那裏什麼都沒賞。
跟著劉岷北上他什麼都沒帶,現在荷包裏也就幾頓飯錢。
劉磐匆匆寫了一封短信托人捎給趙期昌,便縱馬飛奔去追朱應奎。
左右兩軍此時已經合並紮營,營壘各區域內,大約近五百名實質上的捕倭軍列隊操訓,戚繼光站在坡上環視,給身旁張茂、田啟業比劃著各營區隊列問題。
張祖娥穿著藍底紅邊棉甲,身後小侍女張春燕提著食盒,靠著營地邊緣往裏走。
趙期昌帳前,馬隊什長王勝外出歸來,將手裏疊在一起的信遞給慶童:“這是劉磐將軍托白家小爺送來的。”
慶童抖開一看,神色止不住的陰鬱:“小事。對了,弟兄們采買回來多少?”
王勝露笑:“趙三爺慷慨,咱這邊換來……”
說著側身,指著跟來的幾名馬隊弟兄,每匹馬都拖著兩筐水果,王勝走過去從一個筐裏取出一個雞蛋大黑梨,笑著:“漿水梨,可甜了。三鬥糧食,換了整整四筐!兄弟,來一個嚐嚐!”
漿水梨是一種冰凍後的梨子,內部果肉發酵成果漿,表皮發黑,吃的時候咬破皮吸一口,放一個冬在開春時吃,可以說是梨香浸入心脾,那滋味兒真真沒得說。
慶童反應遲鈍,險些接住還凍的硬梆梆的黑梨,點著頭:“好東西,老爺前兩日過於勞頓,多取幾個給咱。各處弟兄換來的東西,你好生處置,夜裏的事情別耽擱就成。”
昨夜是軍官聯誼會,如今戰事結束,就該下麵軍士好好吃一頓了。
王勝是積年老馬賊,可佩服幹過敢死差事還先登殺倭寇的慶童,懷裏抱著黑梨走過去:“兄弟,怎麼……臉色不好?”
“累的,昨夜一宿沒睡幫中軍守夜去了。”
收好黑梨,慶童又說:“估計各處也要和咱一樣要在夜裏吃喝,帶幾個弟兄去所裏借些桌椅。態度好一點,送幾升糧食算是意思意思。”
“唉,咱卸完梨子就去。”
王勝笑著拱手,慶童微微頷首,擠出一個笑容。看到王勝那誇張露牙的笑容,慶童很想一拳打過去。
入帳,慶童給顏植一個眼色,顏植起身出去守帳門,免得讓人不小心進來。
坐到炭火盆邊上,慶童將懷裏黑梨一枚枚擺在一旁馬紮上,這黑梨解凍不能靠近火,不然皮會裂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