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龍山所,左右兩軍遷營回歸紮在龍山下。
龍山所寨門前吊著七枚清洗幹淨的首級,懸在這裏讓過往軍民看看,這就是倭寇的下場。其實,朱應奎更想揪出這些人的線索。若有人能認出這七人,那再好不過了。
這是一個國運百年,幾乎年年都在打仗的帝國。動員上千人,耗時半月的軍事活動不是逮住目標就能完事的,這是一個複雜的程序。
出兵程序複雜,收尾程序也複雜。
蓬萊知縣又很苦逼的跑過來以地方官的身份充當旁觀佐證,與戚繼光一起作為旁聽,記錄戰事過程。這東西要上交巡撫衙門,最後還要在兵部留檔。
衛裏人跟著幹這件事情,朝廷的賞賜不會有多少,能在兵部建檔留下屢曆才是最重要的賞賜。有一個好的評價,兵部找不到合適人時就會翻閱各種存檔,運氣好被翻出來,被看上,升官就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
文人科舉升官快,再快也快不過武人升官。
你一個狀元郎最多一年內從白身變成六品翰林修撰,可一個武人運氣真來了,所謂的兵到兵十三級,官升三級都不算事,一口氣能把你從白身變成總兵官!
戚繼光做旁聽,若在這裏述職純粹就是既當拳擊手又當裁判。所以他的述職不在這裏,將會與朱應奎一同去曆城,先單人在都司衙門述職,然後跟著朱應奎一起在巡撫衙門述職。
於學文的宅子裏,前院偏房。
一幫等候述職的軍官聚在一起,慶童終於有機會坐在趙期昌身側,等待述職。陳明理也在,他雖是匠戶籍,可手下不是,這次出軍算是‘舉鄉勇義士在軍前效力’,又有困倭之功,也有資格對朱應奎述職。
一幫人洗漱幹淨,用茶靜靜等候,心中構思可能的對答言語。
趙期昌不時瞥一眼臉色發白的龔顯,這個猛將兄殺人犀利,可殺人後遺症爆發,現在還處於適應期。
對於殺人,趙期昌沒有一點壓力。
最先接受述職的張茂進屋,露笑:“朱公那裏好說話,張知縣就是悶葫蘆,該說什麼說什麼,這人不挑刺。”
田啟業起身,飲一口茶:“希望如此。”
拿起鳳翅盔,田啟業神色不好,聽到通傳聲後輕步出門。
他終究屢曆不幹淨,這回查倭軍務中也沒什麼出彩表現,估計也拿不到好的獎賞。
張茂落座,鳳翅盔放到桌上,從袖子裏取出一張紙條遞給趙期昌,趙期昌瞥一眼挑眉:“稀奇。”
“出門時,劉將軍給的。”
張茂說著有些自得,一張欠條,朱應奎署名的欠條,欠五十石。
張茂手往前一遞,欠條塞給趙期昌:“你讓出一個首級,這是家裏的謝禮。”
總共七枚首級,六枚在山頂分配,一枚趙期昌、一枚劉磐。那名落山的倭寇首級,因為第三路是趙期昌指揮的原因,折算在趙期昌名下。這枚首級軍功讓趙期昌讓給了張承翼,畢竟這東西在手裏多了燙手。
說的簡白了,首級軍功有一枚就足夠了。第二枚朝廷給的賞賜,真不如賣出去的價錢。
趙期昌也不推辭,戰後他也要給出征家丁另給賞賜,手裏真的缺錢,他一直缺錢。
衛所製度是一種倒退,不符合中央集權製度發展。某種意義上來說,衛所製度與皇帝的關係可以用封建關係來說,那就是皇帝家丁的家丁,不是皇帝的家丁。
很快輪到趙期昌述職,通傳聲喊來,趙期昌領著慶童、陳明理起身,前往後院正堂。
堂內,朱應奎高坐主位,左邊戚繼光,右邊蓬萊知縣,堂中兩側各有兩名一共四名書吏提筆記錄,這四名書吏分別隸屬於朱應奎、蓬萊縣、衛衙門、登州水寨參將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