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意呀……”
感歎一聲,朱應奎關上窗戶,醉醺醺躺在窗邊的炕上,和衣而睡。
楊家店,因為大雪問題,駐紮在這裏的張承翼無法去虎山營與家人團聚。
雪地映照顯得火光更為明亮的夜裏,張承翼披著薄被,在營中空地火堆邊守夜。他所率的備倭城一部捕倭軍,被編為守營輔軍,守夜、做飯的事情都歸他們。
左軍大帳裏,戚繼光也裹著棉被,坐在木板床上,在搖曳油燈光線下,手裏拿著一頁紙看著。這張紙質地很好,紙麵右側的還有‘西官廳箴’豎著的四字,是印刷時印上去的。
中樞各衙門,地方各衙門的公文都有這種標明公文來源的印。武宗正德皇帝設立的東西兩官廳總領天下軍務,是奪權兵部後,重組五軍都督府職權的一項特殊時期設立的統軍機構,類似軍機處、總參。
從紙張質地來說,中樞衙門的紙張自然是極寶貝的,在外麵想買都沒得買,是宮裏下屬機構製造、印刷的上乘貨色。
看完這頁質地精良如同羊皮的紙張,戚繼光長呼一口濁氣,將紙張裝入楠木長匣中。合上蓋,戚繼光閉著眼睛思索。
於家那裏忙著一團糟,朱應奎那裏也好不到哪裏去。都與他戚繼光沒多少關係了,白石墩原來的管事百戶與墩軍逃亡一件事,終於在朱應奎的幫助下圓滿解決。
至於倭寇潛匿,他的失察、瀆職之罪就是一句笑話,倭寇分明是突然殺來的,衛裏沿海設立的墩軍雖然沒起到警戒效果,可也全員戰死報國,與衛裏管事的他,有什麼關係?
現在他唯一緊張的就是倭寇問題,隻有逮到或殺死所謂的倭寇,他就真的完事了,可以過個安穩的年。
過了年他才十七歲,報國這類的事情距離他很遠。趕二十歲前生個兒子,他才能不顧一切去報國。戚家人丁不盛,這是他父親最後的遺願。
可這場雪實在是讓戚繼光不高興,蹭著吃公糧,多難得的機會啊。
戚景通一生廉潔,戚繼光看來有些死板了,應該變通變通。弄得他這個當兒子,險些讓婚禮、家丁吃喝兩重大山將他壓死。
而虎山,餃子已經吃完。
新的問題擺在趙期昌麵前,張茂兩口子久別重逢自然要睡在一起,營中本就營帳緊張,哪有多餘的地方安置張家家眷?就連趙鼎明、王文澤也要跟著他們帶來的輔軍去下麵擠大通鋪過夜。
實在是沒法子,已經被糧食裝滿的大帳裏,隻能再鋪上一層草束睡人,由他睡。至於他的小小床位,已經被張祖娥和一大一小兩名侍女占據。
油燈中火苗跳動,帳中光線也跟著跳、晃。
仰躺在草束靠枕上,趙期昌看著這段時間墩裏發展報告與家中糧食度支情況。
這場大雪意味著什麼,趙期昌也明白,公然抱團吃公糧的機會馬上就要到頭了。
看完後隻是輕歎一聲,家中糧食儲備還是不容樂觀,加上他後續的俸祿補充,家中年關前就要徹底斷糧,四百多口人斷頓……
扭頭看一眼自己的床鋪,一大一小兩名侍女防賊似的將張祖娥夾在中間,還不時低語著什麼。
另一側,帳門處慶童蓋著被子,頭上遮著鬥篷安靜入睡。
希望不要有夜裏打呼嚕、磨牙、說夢話之類毛病的人,營中什麼人都有,他已經受夠了。